“谜?”
安德烈点头:“不说话,没表情,不笑。”
倒是第一次被别人这么说,秦阳有些哭笑不得:“我……不爱说话。”
“你,想,很多。”仿佛也知道自己的中文表达不够精准,安德烈掏出手机,按了一通什么,随后把屏幕转向秦阳。
秦阳看到那上面写着:心事重重。
原来在别人眼中,他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吗?
秦阳叹了一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勉强笑了笑:“可能是这样吧。”
“你在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耸了耸肩。
“Liar.”安德烈犀利的目光直盯着他,一头金发在阳光下闪耀着,“你,有烦恼,可以跟我说。我,是你的朋友。”
对于他单方面的热情,秦阳只能抱以微笑:“谢谢。”
安德烈却一副很受伤的样子:“你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你,只是……很多事情很复杂,没那么容易开口。”
“那我会等。”安德烈绽开一个明朗的笑,“等你开口。”
秦阳一怔,只好笑了笑。
“谢谢。”
他向来没什么倾诉的欲望,因为觉得他人根本不会理解。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
退一万步来讲——即使外人能理解,他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更轻松,更快乐。所以,根本没必要倾诉。
归根结底,麻烦依旧是他的烦恼,说出来也不会更少一些,不说也并不会更多一点。他一直怀着这样的想法,总觉得没有倾诉的必要。
安德烈或许是以他的美式思维来理解秦阳的,总以为要与朋友坦诚分享一切。但秦阳并不是一个如他一般开朗坦诚的人。
因此,秦阳虽感激他伸出的援手,但却并不会真的把手交给他。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不想告诉他人,埋在心底暗藏的角落。这样才更安全,更让人安心。
他虽然已经失去了沈亦,但这个名字依然是他心底最珍惜的秘密。他不想与别人分享,甚至不想听到从别人的口中吐出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是现在的他,唯一拥有的东西了。
那夜入睡后,他被摇醒了。
睁开眼时,是满屋的月光,床铺上也是明晃晃的一片。他迷迷糊糊地看到床边有身影在走动,不等他揉眼看真切些,对方就一把拉起他的手。
“阳,快起来。”
仓促间,他穿着拖鞋和睡衣被拉到屋外。他们一行学生分散寄宿在村里的农家,此时已是明月高悬,大家都睡下了,屋里屋外都是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外头的田间传来蛙叫和蝉鸣。
安德烈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外跑,他懵懵懂懂地跟着,不一会儿,两人就沿着田埂来到溪边。
溪水在夜间潺潺奔流,溪边的长Cao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安德烈终于停下,指着溪边的Cao丛压低声对他道:“你看。”
秦阳眯起眼睛往他指的方向认真看过去。
夜风中,暗色的Cao丛里,长长的叶片上,停着几个光点,还有一些在Cao叶间上下飞舞。
哦,是萤火虫。
安德烈拉着他在Cao地上坐下,抱着膝盖邀功似地朝他笑:“是不是很美?”
原本想对他的小题大做发一番牢s_ao的秦阳,面对这样的微笑,把原本涌上来的话吞了下去,苦笑了一下:“是。”
“我,睡不着,发现的。”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前方的萤火虫。
“你为什么睡不着?”
他挠了挠原本就很凌乱的金发,笑了笑:“在想。”
“想什么?”秦阳随口问。
“你。”
秦阳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在想你。”没想到安德烈重复了一遍。
秦阳以为是对方中文表达错误的问题,正要纠正他:“我们中国人一般不这样表达,你应该——”
“我喜欢你。”
再度愣住了。
秦阳疑惑地看向这个与自己相识也不过一个月的人,觉得有些疑惑。
月光下,安德烈嘴角浮现一个无奈的笑,仿佛也知道自己的表白有多莫名其妙。
蛙叫和蝉鸣自躁热的空气传来,让人更加烦躁。
“阳,你是个谜,我被你吸引。”
不算流利的中文,却把情感恰到好处地表达了。
秦阳心跳有些快,他摇摇头:“这种不叫喜欢——”
安德烈却忽然凑近,吻了他。
夜风吹来,秦阳感到唇上陌生的温热和气息,猛地推开了他。
迅速站起身来的秦阳看着被推开的安德烈,心底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他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溪边。
月光下,他的身影是如此寂寥。
第5章 意难忘
夏夜,江风习习吹来,吹进江边的烧烤店。烤架上,生蚝和香肠滋滋作响,江边的小圆桌上坐着几个年轻的男女,每人手里拿着一罐啤酒,就着鱿鱼丝和烤r_ou_,有说有笑。
他们都是附近中学的教师,年纪相仿,也聊得来,工作结束后便相约来到这间烧烤店吃东西。座上三男两女,大家都已经多少喝了些酒,略带醉意,话题从职场转到生活,再从生活转回工作,来来去去,乐此不疲。
沈亦一边喝酒,一边听他们聊些学校的八卦,心里有一种久违的惬意。
“对了,你班上的梁子骥近来是怎么了?这么反常?”坐在旁边的是与他搭班的女老师任菲,她扎着清爽的马尾,眼角带笑地看向沈亦。
“梁子骥怎么了?他又惹事了?”
任菲摇头:“就是因为他没惹事,所以我才感到震惊。他这段时间竟然乖乖地交作业了,可把我吓了一跳。我可听他以前的班主任说过,梁子骥是从来不交作业的。沈亦,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把他治住的?”
沈亦一边夹菜一边笑:“我什么都没做啊。”
“骗鬼啊,什么都没做他会变这么乖?”任菲翻了个朝天白眼。
“我的确什么都没做,督促他的是班长。”
“洛书安?”
他点点头:“最近他在梁子骥身上下了很多工夫。你没发现吗?梁子骥最近上课也不睡觉了。”
任菲一脸震惊:“洛书安这么厉害?”
“他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班长。”沈亦这么总结道,把还温热的烤豆角送进嘴里。
任菲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天哪,我真没想到,那么文弱的洛书安竟然能把梁子骥给治得服服帖帖的。”
“哎呀,难得出来吃饭,就不要老是聊学校的话题了。”朱越打断他们的话,硬是要跟他们碰杯,“来,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你干,我随意。”任菲笑着小抿了一口,惹得朱越哇哇乱叫了好一会儿。
沈亦听着他们热闹的对话,嘴角不自觉地爬上一丝微笑。
如果总是这么吵闹,他也受不了。但偶尔跟同事这么热闹一下,却是一个纾解内心愁郁的好方法。
虽然有时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有什么愁郁。
“沈亦,你怎么还不找女朋友啊!”
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又绕回了他身上。朱越带了些微醉意,眯着眼睛看他:“说,是不是爱上我了。”
“谢谢关心,我眼睛还没瞎。”沈亦笑着白了他一眼。
“像你这种长相竟然没有女朋友,实在不得不让人担心你的取向哟。”朱越又笑着起哄,一旁的宋长风“啧啧”了两句,挖苦他道:“朱越,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似的,非得谈恋爱呀?”
“人生苦短,不谈恋爱谈什么!”朱越仿佛醉了,激动地举起酒,“来,为我们的恋爱干杯!”
桌边的两个女孩看到他这副滑稽模样,笑得东倒西歪。
一顿烧烤,吃到晚上11点才散伙。要不是沈亦提醒明天还要早起,朱越还打算喝到天亮。
朱越看起来醉得厉害,只好由宋长风负责送回家。沈亦则负责打车送两个女孩回去。折腾一番,他回到家里时,也已经过了12点了。
掏出钥匙开了门,他看着漆黑的玄关,不由感到一阵无力。
按部就班地洗漱完毕,些微醉意在身体里酝酿发酵,他关了灯侧躺在床上,屋里的寂静很快将他包围。
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索x_ing拿起手机打开微信,这时,一则来自徐蒿的消息映入眼帘:
哥儿们,我要结婚啦!
徐蒿和叶子的婚礼定在秋天。
他们不打算铺张,只准备邀请双方家人和亲密好友参加,一切仪式尽量从简。
大学毕业后,徐蒿考上了公务员,收获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叶子则继续读研究生,在心理学方面越钻越深。谈了这么多年,大约两人都感到时机成熟了,便都有了结婚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