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村没了表情,头歪了一歪。
他说出了自己想听到的话。
让自己不用做不想做的表情。
白村扑到迹部淡淡玫瑰香气的怀里,迹部的手臂温柔的环着他,他放松下来。
这世上最有趣的只有迹部景吾。
“我们去看电影好吗”
白村露出笑容,振奋的提议。
迹部眉目微扬,不由得在他专注的再无旁物的目光中笑了。
迹部联系人包场一个影厅,放他指定的片子。
他们坐在只有两人的影厅看早已不再放了的老片。
一部接一部,有《魂断蓝桥》的爱情悲剧,希区柯克的系列惊悚片等等。
他们坐在全场正中,两人之间隔了一个椅子。
没有接触没有交流,认真的看电影。
但无论白村还是迹部的心情都轻松而愉悦。
一部部看下来,没吃午饭,直接到了晚上,首映式。
迹部和白村位置当然很好,台上的主创人员唱念做打热闹欢笑。千反田明明很不耐烦却不得不做出和善高兴的样子,一个来月的宣传她都是这么忍耐下来的吧,真可怜。
白村和迹部紧挨着,他自然而然的倚在迹部怀里。
不,一点也不自然,座位之间是有扶手的。
迹部脚边便是被自家恋人强行掰下来的扶手。
可恋人总算主动了点,迹部就没在意那些小细节。
影片开始。
白村看到204出场之前男主受伤的原因了。
千反田当初说是被猪拱的还真是。男主去线索提供人老家的猪圈,在猪食槽下找到凶器,正专注的推理,一时不察一头猪冲过来,原本能避开又被女主拖累就……卧病在床了。
女主在病房削苹果,一个红润的大苹果被削的坑坑洼洼。
男女主谈论要接触的关键线索,一个弑父杀母的少年犯。
镜头切到一个只些微凄清月光渗进来昏暗房间,一个被月光亲吻的线条完美的少年侧脸出现在电影屏幕正中,拍摄的时候便是冬天,所以呼吸之间带上了水雾,冷色调的画面,冷清沉静的眼神,瓷白面颊上一串艳红血珠。
镜头停留较长几秒,伴随男主讲述基本资料,几个短镜头闪过。
杀掉父母接连伤人,浑身是血而有礼的敲开警局的门露出虚假腼腆的微笑。
懒懒的掀翻要给他剃头的狱警,厌恶的拗断找茬狱友的手脚。
步履优雅轻快,眼神清亮倦怠的行走在牢房和眼神浑浊犯人之间。
说惊艳一点不为过。
平常如果白村不刻意不会给人这样的感觉,只让人觉得他好看,越看越好看。电影的大银幕则有放大一个人特质的魔力,让一个本就美丽的人盛放无与伦比的光辉,颠倒众生。
观影人有影评人,有捧场的明星大腕,有富商投资方,有娱乐圈导演编剧,有一般群众。
却无一不为大银幕上异常扭曲恶劣的少年所震动。
在这个时空,这个年代,电影史上这样鲜明的美丽而邪恶的少年人前所未有。
没有悲惨身世的铺垫,他没有人x_ing和道德观,存在为了乐趣,看起来宛如魔鬼投了人身游戏人间。
素质很好的一众影坛人甚至在少年与男主对峙时惊呼出声。
惊惧过后不禁思疑那真的是人类能释放的恶意和人类能承受的爱意吗?
白村的最后一幕正是电影的最后一幕。
与男主对204逃狱的错愕和凝重相对的。
立于高地,溶于黑暗,身着囚服又披着警服,本该禁锢又失去作用的手铐,满身矛盾的少年脸上比任何恋人将久别重逢都要甜蜜的欣喜和期待。
不止意犹未尽的观影人发现了,白村看剪辑和发展也懂了千反田的用意。
男主确实出彩,女主也很蠢萌,可204更出彩。演员的演绎和个人魅力是一方面,剪辑对电影的节奏和人物塑造也尤为关键,而导演在剪辑的时候完全没压制204的戏份和气势。这说明她还想用204做反派拍续集。
千反田当初找他来真没想到他把一个可以算是普通误入歧途的少年犯演的这么有层次,前所未有的变态。白村一定把204的简单戏分通过自己的理解加工成一个完整的生灵了。
被变态美少年迷的不要不要的千反田要拍一个204的短故事,不是反派,而是主角。
用变态当主角也就千反田想的出来还敢做了。
千反田又一次擅作主张,白村并不生气,有空他还会去演绎那个少年的。
毕竟那么合他心意的204少年似乎只能活在二次元了。
白村在迹部怀里蹭了蹭,打了个哈欠。
迹部久久未动。
镜头里熟悉又陌生的少年犯204和怀里软软的小业,迹部在大荧幕中的少年放声大笑的时,刹那间混淆了。
白村他时时微笑,很少笑出声,从没这样畅快的大笑过。
迹部觉得那一刹那白村一定想到了很有趣很有趣的事,他真正开心了一会。
原来白村唇角带笑的时候从没有发自内心的开心过。
“小业,以后不要笑了。”
白村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行。”
迹部揉了他头一把,他马尾有些散,迹部干脆扯下他扎黑发的红绸,黑暗中白村睫毛动了动,没说话。
迹部一下一下用手为他梳理柔顺的黑发。
不开心怎么还笑呢。
还是说因为不开心才笑。
他不能简单的感到快乐,也意味着他没法轻易悲伤。
挺好。
迹部想起三天前抽空去画廊看他画的《自由》,近距离看更令人心脏紧缩。
画名为“自由”却通篇画了不自由。
画里的人们被空间拘束,被温柔禁锢,被彼此牵绊。
能画出这样的画,貌似任x_ing妄为的他内心也是不自由的吧。
迹部希望有一天,他能自由,不被任何事物束缚,不用管理自己的表情。
这希望如此强烈,只要他能获得自由真正快乐起来,就算让他斩断自己和他的羁绊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业:人类什么用,杀光吧
迹部:冷静
☆、三四章(番外)
番外 : 甜味
我曾一度嗜甜。
那种让人感到幸福和愉悦的甜味我十分迷恋,觉得上帝创造甜味是赐福人间。
后来我在书里看到,口腔里甜味的感受体是直接连接到大脑中分泌脑内啡肽的地方。糖诱发人体产生快感,转化成热量,升高血糖让人因为心情不好而产生的无力空虚等感觉缓解……我开始讨厌甜味。
不,憎恨甜味。
因为八岁的我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原来我感到的幸福和愉悦是假的。
原来上帝并不仁慈。
一切都是假的。
会怀疑身体的味觉和大脑的信号,现在,我知道是因为我不信任自己的判断,不信任自己的思维的原因。
想来我能信任那个女人,尽管只有一点,也真的有些不可思议。
被相信的人怀疑错怪真的很不好受。
她不相信我,那我现在也不信任她了,可以把她从记忆里删除了。
这次信任的初体验真不愉快。
今天是被关进小黑屋的第一天。
我每一个动作都留存体力,在这间摸索过无数遍的漆黑屋子再探索一遍。
墙壁是黑色,窗没有,有铁门,电子锁。
除此之外是个宽敞卫浴齐备的房间。
呀,又摸到平整墙壁这个稀有的小坑了。
在这里用不上眼睛,总觉得自己失明了,但我还是乐此不疲的摸索。
画毁了,两个月来不眠不休,满含期待的得意之作,虽然我十五岁,但我想这幅画倾注的是我毕生都不会再有的灵感和狂热。
对感情稀薄的我来说,“狂热”太少了。
负面情绪勉强能稍稍达到“憎恨”的程度,而正面情绪要求“开心”或者“喜欢”都是在为难我。
当然不是没有,没有情绪就不是人类了。
产生的情绪处于不大能表达出来的“量”之内。
我从来到这里开始就被塑造成另一个人。
被要求表达“开心”、“高兴”、“喜欢”,甚至做出相应表情——笑。
这样被为难着,我犯了错,第一次来到了现在所在的房间。
没有光,没有物品,没有声音。我得不到食物维持生理基本需求的权利。
这个房间和书里的一个地方很像——深渊。
但我把它称作小黑屋,这个名字更可爱一点。
感受不到时间,饥饿和缺水使我多次出现幻觉,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这样的逼迫下我学会了演戏。
我没有学会“笑”。
“笑”太难了。
但我发现,我只要牵动脸上的肌r_ou_,带起唇角,弯起眼睛,调整瞳孔,身体微颤,适时从喉咙里发出“笑”的声音,没人怀疑我不会笑。
不算学会演戏,我天生便会,所以应该是开始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