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绝情的人不该这样的。
室内死寂,时间分秒流逝。
室外冬季的俄罗斯暴雪呼啸凛冽,寒风呜咽。
江呈焕突然道,“我记得我七岁时有一柄扇子,被人弄丢了,那扇子我不是很喜欢。”
其实丢了之后很久江呈焕才发现他很喜欢。
“然后我就让那个弄丢扇子的是我堂弟还是表弟的小孩消失了。”江呈焕疯起来除了白村谁也拦不住,尤其江呈焕骤然冷静得怪异,一字一字的道,“他任务遇袭是谁主使?”
阿久津要秘密运来俄罗斯的是伊西斯。和伊西斯以及白村的亲信杠,并大获全胜,无疑还是他——乙坂宇。
☆、六一章
据已有不完全情报,尼克斯是个不折不扣的废柴弱j-i,以及对人事物认知略有障碍。
事实上他确实是,而他这么坑还让所有人都不抛弃不放弃,是因为尼克斯是物理领域的天才,业界与各位大拿齐名甚至更具学术活力的物理学家,三十来岁好像比人多活了三百来年一样划时代的奇才。
尼克斯地位卓然,奈何他一法师有个近战梦,想冲锋陷阵奋斗在前线却只有乙坂小组带他玩,他就毫不犹豫加入了。
尼克斯没落下研究,前段时间他去德国跟进银骆驼科研计划物理组进展,在日本银骆驼生物组的珍贵物理学发现移交德国物理总部,辗转移到中吉交界银骆驼本体处,取得重大突破。
“打开了微型虫洞,对无生命物体时间回溯实验成功率惊人,下一步人体实验也……”尼克斯憋住下一句不大得体的话,遗憾的道,“长此以往我们可以穿梭时间、回溯时间!可惜辛苦维持没几小时的虫洞崩塌了。”
说完又兀自兴奋起来。
尼克斯说的那些颠覆世界的物理刚出炉最新大发现乙坂没认真听也不感兴趣,他早就知道,甚至听了不下两三遍。
他在想俄罗斯圣彼得堡涅瓦河畔的事件截获的证据、死亡的阿久津禾以及……伊西斯。
这次行动出奇成功且顺利,乙坂因此心神不宁。
白村的行为太反常了,除却江呈焕意料之中让人头痛的疯狂报复,从死第一个燕青岑开始乙坂没料对白村任何一步。
白村不应该无动于衷独善其身,他的手下和势力分分寸寸缩减而他和恋人环游世界……不可能,根本不是他的作风,他无论哪辈子都不会这么做。
这次顺利的行动也像一个陷阱,顺利得诡异。
所以乙坂无比恐慌,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来自灵魂深处的钝痛痛得他眼前模糊,只能没日没夜的确认计划的每一个关节。
门被推开,乙坂猜也知道是谁,如今没几个能不经通报和重重严密检查就能接触到他。
殚精竭虑爬到这种高位如不是为了与白村作对他是不屑的。
简直是用生命和人生敬业的反派。
“尼克斯,走了。”阿部进门就把尼克斯拽走,“亏你还能和这种连同伴都能杀的刽子手交谈。”
即使时隔几年,阿部说这话时仍眼眶泛红,气的发抖。
胖胖站在门口望着乙坂。
因为工作汇报需要啊,尼克斯讷讷站起来跟她走。
阿部指的是前几年他们暗杀白村回来,和白村相认的香椎立刻启程去了中国,和燕青岑死讯一同传来了香椎失联的消息。
不曾看阿部和胖胖一眼,乙坂从始至终的沉默。
等室内空无一人,乙坂吩咐卫兵传信。
不出半小时逢坂就来了。
乙坂将俄罗斯圣彼得堡的成功伏击获得的,白村偷运伊西斯的证据交给逢坂。
“您怎么会有……?”
乙坂摆摆手,视线定在桌面,嘴唇紧抿。
年纪轻轻却坐上了这个国家隐形的首位,不止乙坂还有迹部越前阿久津,和白村同年同校的简直都是怪物。逢坂猜不透这位大人的心思,也不知道他何处来的证据,但他知道有时候不能问原因,只要他们利益一致敌人一致,各行其事就好。
逢坂甘愿被利用,被当枪使,用乙坂提供的证据让白村被科研所革职,封杀。
而乙坂目的在于让白村再接触不到银骆驼相关的先进仪器和成果。
如果成功,最后的围剿失败也无妨。可以慢慢瓦解他的势力。
秘书告知他会议召开,乙坂撑着桌子起身,这次会议主要目的是裁决“生命良方”之称的伊西斯的命运,乙坂要销毁它。
伊西斯本身没有错,非但没错还是医学和生物学的福音,让人类未来身体素质大幅跃进的希望,但它落在谁手上是个问题,阻止白村,还有下一个。
以及拖住白村在俄罗斯的行动和剥夺权限布置伏击。
白村的身边之人、所爱之物、事业势力、行动能力……他的一切尽数毁灭的话,便可不杀他,却也无法安心。
白村业这个人无论有什么没什么都让人无法安心。
……
乙坂可真是有史以来最敬业的反派了,被扣留软拘在俄罗斯的白村有些佩服他的神通广大,期间被科研所革职的信函火速寄到,白村瞅也不瞅的扔了,那对他并没有任何影响。
然而即便被拖了些时间,错过了新年,白村还是回来了。
09年二月初的冬夜。
他回来的正是时候,敌方反派布置好私兵埋伏在画廊所在的偏僻近郊,难以想象乙坂牺牲了多少利益能跨国做到这个地步。
靠近北极圈的城市的近郊温度不比俄罗斯好太多,白村能听到嗅到他们埋伏的方位,但白村当他们不存在一样从容走进画廊。而他们在白村走进画廊之前都没有异动。
白村步入正厅,和当年同样的位置,迹部还在那里,所坐的哥特风的华丽椅子像极了皇室女王的王座。
迹部一身清雅白西装,因为生病金发有些黯淡,却更显得他稳重,蓝眸平和,膝上是一个透明玻璃罩,小花盆中的玫瑰在其中含苞吐萼。
白村脚步停在他面前三米处。
画廊没有其他人,有也得被清剿了吧。
空气中有火油的味道,紧接着火舌延伸摇曳,热浪袭来。如果这不是他国近郊,他们就不必放火,直接炸了这里更方便。
白村觉得自己预感成真了,迹部果然有什么针对他。
当然迹部没有和乙坂串通什么的,那就太狗了,也没有道理。
火焰从四面八方围过来,除了焦糊的气味嗅不到别的,烟尘漫天,白村走到迹部身边,半跪在他膝前,让他能在浓烟中看到自己。
“虽然尽力周旋,也只让他队伍的入境人数缩减三分之二,不知道你能不能应付,不过支援也正在赶来。”迹部摸着他的头发,一番话说的心平气和漫不经心,甚至稍稍含着些调侃,“没有为你遮挡全部风雨,应该稍微和你道个歉啊……”
白村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仰望着他。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原来束缚你的是我,你不用等了。”迹部就像平时和白村闹别扭一样的,带着淡淡的不爽和不屑,如同国王颁布特赦似的语气神态,“你自由了。”
亲手斩断羁绊,是他曾在心里许诺如有必要会做到的事。
撇去“本大爷”的自称,迹部也还是那个骄傲的王者,端坐于王座之上俯瞰众生。
同时——
“不许忘记我。”
亲临王座一般的命令,走下王座一般的请求,迹部眼中深深映出他的影子。
哪怕以此身之血为诅咒,迹部要白村业生生世世记着他,甩不脱放不下的记着他。
白村的手随他指示穿过他左胸的皮肤肌理,擦过骨骼,手指仿佛能感受到他心脏的跃动和弹x_ing……发生在须臾之间。
完全没把白村的话听在耳里,迹部让白村亲手杀了自己。
都这样了没法忘记吧,或者说就是因为这样才难忘,这是迹部想要的效果。
无法责怪迹部的独断任x_ing,白村不也很配合么,他这时应该流着泪让这一场生离死别完美落幕,可惜泪腺已经失去一般人类流泪的作用。
迹部无奈微笑,笑容苍白失力,满含宠溺,“别勉强自己,我就假装你为我流泪了。”
血液随白村抽出的手从那流失温度的躯体心脏流出,喷溅到他苍白面颊一串血珠。
不知因浓烟还是什么,迹部瞳孔渐渐涣散的眼中蒙上一层水雾,幽幽闪闪的。
也许回光返照,也许他想到了什么振奋精神的事,没有丝毫痛色,妖娆艳红火光中他华丽依旧,声线傲慢而温暖。
“我等你,不过可不等太久。”迹部最后摸了摸他的面颊,“快点来找我。”
白村的心情和表情都不计入其中,本来便只有全然的空茫。
火焰灼烫他未有反应,直到溅到面颊的血液流到嘴角,尝到了血腥。
曾饮血无数的白村记下了这个味道,迟钝的向已经无法期待他回答的人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做到,两个人都这么期许那么这就是个约定了。
白村也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
迹部景吾死亡。
他膝上的玻璃罩在热气烘烤下变得滚烫,鲜血漫过玻璃罩的气孔,滴落玫瑰青翠叶片,又被热气蒸干。
以此契机,白村想起了很多东西,那些一直在往他的记忆深处渗透,所以很容易接受,失眠遗忘的梦魇也尽数清晰,那确实是一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