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锦冬点点头,“另一位索统领也是一般,不仅如此,大人您看京中那位张统领,也不是一般人物。”
“确实,年纪轻轻就为人圆滑,极有城府,且听闻朝中不少大人都有把柄落在他手中,自是不简单。”
福贞大长公主带着这些人一路上京,究竟是早有谋划,还是……
若这几人是刻意培养出来的,献王究竟是存的什么心思,才会养出这样几个能文能武非同一般的年轻人?
只用看武将的眼光去瞧他们,真的是太看轻他们了。
这事不能细想,若是往深里思索,当真叫人不寒而栗。
“幸好献王生的不是儿子。”李崇清喃喃说。
朝堂上一片平静,他们再如何不安,大齐却一天比一天更欣欣向荣起来。
福贞大长公主本人并不喜豪奢,轻徭役薄赋税,治贪官修河道,颁布的政令看似与往时差别不大,却实际极有新意,若有不对,并不会刚愎自用倒行逆施,反倒会迅速反省修改。她推广了计划、列表、总结制度,官员们年初要做计划,并附预算,将要做的事一条条列出来也便罢了,还要阐述清楚理由和方法,一旬一次总结,直接在朝堂上批评表扬,给六部打分,弄得各位官员格外兢兢业业,就怕丢了脸面。
原大齐的官员们是三年一考,如今福贞大长公主在位,她不考了,只看各位地方官员交上来的计划,和一年交上来的总结,计划中提到的诸项是否做到在总结中一目了然。
不是没有官员试图欺骗她,但不知为何短短一两年间,她就长了无数耳目,想要瞒过她几乎不可能。
官员们都是很聪明的,自古就知道去打听上位者的喜好。
福贞大长公主不喜华丽的辞藻,厌恶好大喜功之徒,她更重视的是务实的官员,于是从上至下,所有人的计划都格外老实起来,不再有人为了让自己的计划显得好看而胡夸海口。
有重大的事件,要做预案,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甚至在朝堂上常用图表,令所有的官员都一目了然。
一时间,上下一派清明。
时楚和索尔已经许久没有回京城了,时楚往南,索尔往北,这回夏琳让他们做的,还真是他们擅长做的事。
正常的古代本没有什么江湖,即便是有一些游侠儿,也都是些本事低微的地痞流氓。有匪患的时候,那些所谓的悍匪,也不过是力气稍大一些,或者比旁人长得健壮一点儿而已。
时楚在做他擅长做的事,江南有了个漕帮,虽然名字平平无奇,事实上漕运已经几乎都在掌握之中,他最懂江湖事,也知道该怎样经营江湖门派。
教那些因为匪患流离失所的少年一些粗浅功夫,他们迅速成了帮派的中坚力量。
江湖人知江湖事,三教九流鱼龙混杂,都敌不过一个江湖规矩,于是,这里的江湖规矩是由时楚立起来的,自然三教九流渐渐都纳入他的掌握之中。
夏琳的耳目就是这么来的,还有什么人能比江湖人士更会打听消息?
街边的小乞、酒楼的小二、青楼的花娘、寺庙的和尚……世上事,终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的。
索尔在北方做得和时楚一样,南漕北马,南边儿有漕帮,北边儿就有马帮。他们都是走惯了江湖的江湖人,这一套反倒比朝堂更适合他们。
可惜,时间太短,一切做起来的东西都只是个速成的畸形儿,可是现在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短短两年,大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众人也习惯了座上有个小皇帝,小皇帝背后有不逊男儿的福贞大长公主。
“咚咚”,有人敲门,时楚放下手中的酒杯,慵懒地说:“进来。”
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说:“帮主,之前吩咐的事有眉目了。”
时楚一笑,看向酒楼下方的青篷马车,“来的还是那位胡管家?”
“他说愿意引帮主去见那位大人。”
时楚的指节敲了敲桌子,“架子倒挺大。”
“胡管家说这是大事,绝不敢泄露了消息。”
“是啊,那位大人不敢泄露了消息,酒一喝多却在晴娘那儿都抖落出来了。”时楚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不过,这位大人还是要去见一见的。”
少年抬头问,“那这位胡管家还见吗?”
“你会回他,我会亲自去见他家大人,不必他引荐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对夏琳服气的,哪怕她做得再好也不行。
比如这位胡大人,听说是朝中一位老尚书的门生,想来这事一定是京中某些人的手笔了。
时楚被任命为两江大营一品宣威将军,还是靠剿匪的功劳拿来的,他镇守江南,又有一方御史令,多的是人不满。
这位胡大人的计谋也堪称毒辣,想要买通漕帮杀害江南士子嫁祸江南大营?
读书人最容易被煽动,一旦闹将起来,他这个统领江南江北大营的将军肯定是要背锅的,怕就怕京中还有后手,要将这口黑锅扣到夏琳的脑袋上去。
“不知道索尔那里打听得怎么样了……”
最近北边也有些不平静,却不知道是京中哪位坐不住了,想要赶走小皇帝自己上位,又或者看中了摄政的位置。
此时京中有人正踱着步子,冷冷说了一句话。
“女子当政,成何体统!”
第99章 大齐女帝
打破那些大人的脑袋,也想不到如今南北两地的三教九流,会和统领大营的朝廷命官有关系。
而且,还是非同一般的关系。
原本他们的计划也不赖,南方士子素来最团结,或许因为京中取士总是北方多,他们就愈加抱成一团,一旦真如他们所愿,这个黑锅先是扣到时楚的头上,再扣到夏琳的头上,还真是会掀起一些波澜的。
他们原本的目的也只不过是夺夏琳的权,至少要削一下她的权,不然这位持政的长公主积威甚重,一日比一日更难扳倒她了。
圣上年幼,她还年轻,更何况,先帝的几个儿子,除了三皇子五皇子之外,余下的那些,成年也不过是几年间的事儿,就算他们老实,也会有人撺掇地他们不老实的。
夜晚的胭脂河上华灯初上,各艘花船上挂着暧昧的灯笼,不时有歌乐伴着嬉笑声传来。
这条河之所以叫胭脂河,一是因为它极美,到了春日里岸边漫山遍野的桃花映在河水里,就好比给它涂上了一层粉色胭脂,再有,就是它的两岸,都是大大小小各异的青楼。
匪患去了不过短短时日,江南已经恢复了繁华锦绣,这青楼,自然也比前些年更加热闹。
倚翠阁里的晴娘是今年刚评选出来的花魁娘子,长得不如芬芳楼的小璃姑娘美丽温婉楚楚可怜,也不似彩鹊居的鹊鹂小姐那样清丽动人满腹诗书,然而,晴娘生得甜,能甜到你的心坎里去,娇俏明媚,笑起来妩媚多情,又擅跳舞会琵琶,很得江南权贵的喜爱。
这时候,江南巡抚胡大人正醉眼迷离,看着晴娘跳舞,灯下看美人,自然更添几分妙处。
“大人!”小厮匆匆进来压低了声音喊他的时候,胡大人一时间都没听清。
以他往下,还坐着几位中年人,两个也是官员,其余却都是江南的富商,今日也是他们宴请胡大人,看着那位小厮脸上露出的些微着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暗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厮凑到胡大人耳边说了几句,胡大人的酒立刻醒了,他先是一喜又是一惊,“当真?”
“真的,岸边已经闹将起来了。”
话音刚落,他们也隐隐约约听到了人声。
胡大人心中疑惑,那位漕帮的帮主答应要见他,人还未见到,事情便已经做了?他为官多年,自然不相信这种平白送上门的好事。
一般这样的情况不是别有所图,就是所求甚大,不管是哪一种,都意味着“麻烦”两个字。
胡大人冷笑一声,“一个Cao莽还拿起乔来了,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
古代的士大夫阶层总是看不大起旁人的,像是胡大人这种若非用得上,哪会找到漕帮头上,就算是找,他觉得派自己的管家去,已经是给了那个贱民天大的面子了。
正在这时,听到外面一声轻笑,接着是“啪啪”的鼓掌声,“胡大人说得好,我可是从没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过啊。”
珠帘被掀开,走进来的俊秀青年让退在一旁的晴娘悄悄红了脸。
他穿一身青袍,黑发随意束着,眉眼带笑姿态从容,莫名就有一股潇洒如风的气质,月光随着他的脚步照了进来,昏黄的灯影下,他的目光那样明亮,灼灼如星。
胡大人眯着眼睛仔细朝来人看去,一个“大胆”还没来得及出口,待看清这人是谁时,吓得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
“时、时将军?”
作为江南巡抚,他当然是见过这位时将军的,毕竟是同僚,江南的地头上,他就像是一把剑始终悬在胡大人的头顶,想要不认识也难。
初时知道这位时将军未婚,他那位老妻还打过主意,家中刚好有个幺女未嫁,话刚出口,就被他那边给推了,胡大人这么轻易答应计划,未必没有点恼羞成怒的成分在。
等一下,他刚才那句话说得并不响亮,外面的时将军是如何听到的,而且……他说的是那位漕帮帮主,又不是在说时将军。
胡大人并不笨,当年他差一点就连中三元,虽只中了两元,殿试也只是二甲传胪,但他在做官上却挺精明,比一甲的三个同年也不差了。如果不聪明,也坐不到江南巡抚的位置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