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洒狗血(上)
醉汉眼神涣散,没有谁比他更早更近直面那张渐渐被血糊住了的脸,通红的血浆遮住了面容,只剩一双眼在注视,不狰狞更不可怜,无喜无怒依旧在陈述事实,其中意味“到此为止”,再妄动,后果自负。
然而若非机缘巧合大多数人不会花时间去体味别人眼神中的一切做事只靠本能,醉汉再次抡起只剩半截的酒瓶的时候成才真的很想念高城,换做是他单凭气势就能摆平一切,自己再怎么模仿有的也只是“厉害”而难以慑服人心。
接下来的事几个旁观的不忍去看,真是欺负人。
成才发动不了高等级精神攻击只能物理打击,可枪王其人从来就没有最短板,别无可选的“只能”又是何其了得。老魏还有一把子牛劲挣扎,这醉汉被酒精磨坏了身体又没有格斗的底子,不被成才一边倒的欺负着还能怎样。三下两下被擒住,毫无看点。
人制住了然后呢?苦口婆心的开解误会还是横眉竖目一雪前耻?
要是二选一不显得成才忒俗气么哪配得上高城那么一“脱俗”人的另眼相待。
成才没那个美国时间跟他啰嗦,连人带一个“滚”字一起丢出五班大门。那一丢很是讲究,借着醉汉挣扎的势头成才卸了他手腕,脱臼这玩意儿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疼的要死。可这不能怪成才啊,你如果不来闹事或者闹事之后老老实实的被扔出去不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至于其他——他当然可以再来,四肢才卸了一只手,不是还剩仨么?他要是自己回去,哼,他能摸到五班来就不能摸回去?茫茫草原,万一他路上被狼叼了被狗撵了也不是没可能,可这又关成才什么事?
不关成才的事,那也不关五班的事。
成才丢了垃圾回来一帮人早迎上去,李晓光也想过来结果被成才一眼瞪过去吓得立马站好——成才整张脸被半凝固的粘稠黑红的血糊上,胸前殷红一大片,顺着他行动的路线地上一溜黑红血斑,这么个血人看着就吓人何况他还瞪起眼?
薛林他们同样被吓到,等成才坐下六只眼睛才看清那条口子然后一起抽冷气,要不是那么长那么深哪有这么多血可流?翻出许久没人搭理的急救箱才碘酒早挥发干了,顾不上追究上次是谁用完了没拧紧盖子,他们几个可是比谁都清楚这玩意儿就剩一瓶。
失血过多让成才眼前一阵阵发黑,相较之下伤口的疼倒真不算什么,看那三个一脸凝重紧张成才没忍住,“又死不了人,别都给我摆出开追悼会的表情!”
伸手够过药箱自己划拉出酒精瓶拔开塞子,一使劲眼前又黑,黑过了就看见灿烂阳光,那人状似无辜的在问,没碘酒了,酒精能将就吗?
能,怎么不能?你说我这是跟碘酒犯克呢还是命犯酒精?一到我用的时候碘酒就肯定没……
没人回答。
成才还没幻觉,他可清醒的知道对面是张空椅子,只是情景相仿难免想起一点往事罢了。
深吸气瓶子举过头,酒精哗哗往下倒,浇在伤口上冲下一片血水就算消毒了。
当事人稀松平常没觉得怎么着,反正不在乎多这一点儿疼,看着的人可就心有不忍,畏畏缩缩不好,但太干脆利落了就让人觉得太狠,没人会怀疑如果真的有一天需壮士断腕他眼都不会眨一下,他们甚至荒谬的觉得他杀人也可谈笑间。
走到半路又被急召返回来的梁辉顾不上兴师问罪直接按着伤口把人塞车里,成才这回可是真疼,疼的眩晕都不是事儿了,“梁哥,轻点!”
“轻个屁!咱回去最快仨小时,你有三个小时的血流?!”
“都跟着来了谁看家?!”疼得呲牙咧嘴的成才不忘回头训斥几个正努力往车上挤的兵,不知怎的看他们扎作一团忽然就感觉不错。
薛林已经在车上听见成才说话就去拉车门,“我跟着去就行了,你俩留下。”
“你才给我留下,你再跟我走了就一个细心的都没了,老魏,这趟麻烦你了。”
成才没给薛林反驳的机会,他把痛苦的表情扩大了点儿指指头上的伤,你看我都疼成这样了你就别跟我犟了,听话哈。
薛林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乖乖下车换了老魏,像成才目送梁辉似的那么目送着直到车子开得没影了他还站在原地。
“薛哥?”
张越的声音没有惊到薛林,薛林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回走,“进来,我有事问你。”
不笑,眼神沉静,好像压着气又好像在担心。张越来了几个月没见过薛林这么严肃的表情,隐约知道他要问什么就更觉心虚,站在桌边局促的搓手不敢坐下。
张越的表现落实了薛林心中某种猜测,那火气就又往上窜了一点,踹踹椅子腿儿,“坐下。”
张越不敢忤逆但也就敢坐个椅子边儿。
“今天那个醉鬼你认识?”
点头。
薛林敲敲桌子,他也不想发火,可一想成才的满头满脸的血他就控制不住。醉汉一出现的时候张越的反应就挺奇怪,见一个陌生人用那么吃惊吗?薛林当时想问可醉汉闹事根本没给机会问,现在就剩他俩,有的是时间把这事儿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