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挂彩
梁辉要走成才要送,薛林拦着说“班长你休息,我们几个去送就行。”
成才摇头,“别说这么点儿毛病,就是我真废了也得送。”
这不像成才的坚持,他上午刚说完自己多么寡情薄幸,现在又毫不做作的优待一个他未必多要好的人。但薛林很快明白过来,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叫做“七连”。
梁辉也不客气,搭了把手挽着成才胳膊,看着像哥俩好又像不着痕迹的搀扶。
军车远去后头扬起一条土龙,成才眯着眼目送直到薛林提醒他该回去了。
身上还是虚,但刚刚还在放空的脑子现在必须得思考点什么,谁叫转身不意外的看见老魏和张越的神?c-h-a??杂。
这两个都是直脾气从不装腔作势的,一边成才是病人不好苛责一边又实在讨厌他又瞒着他们不知做了什么,神神秘秘完全无视旁人,心里被膈应着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薛林接了梁辉的手挽着成才,眼前一幕让他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两边都不好说也不愿说只能在心里把梁辉控诉了千万遍,治病就治病,老老实实对症下药,非要刨根究底的问原因干什么!您老说走就走,留给我这么个尴尬场面!
“给大家添麻烦了,我很抱歉。”成才不想解释什么,他的朋友习惯认错,而他习惯道歉。
老魏和张越不置可否,场面越发尴尬。薛林察觉到时已经迟了,再接话反而显得奇怪,他正苦恼怎么化解这尴尬时成才侧过头来轻道:“走吧。”
似是因为绝妙的身高差,成才低头的角度甚是温柔,看出了薛林的烦恼,冰淇淋似的嗓音里微有暖意,一路从耳朵流进心里,熨平了思绪也烧烫了脸。薛林一时忘了其他低着头拖了成才就走,成才不知他怎么突然发窘但还是觉得好笑,向张魏两个颔首示意时莞尔正璨,倏忽一缕春风吹起水面薄雾。
想那由心而笑如何能与惯常表情相同,成才常笑,却多是高山白雪美则美矣,亲近不得也不得亲近。今时今日真的想笑,登时细雨飞花沾人面。
心中的芥蒂不觉松动,好像有点儿明白他就是那么一种人,他不曾轻视只是无视,他的世界从不许人游来晃去,无所谓喜与不喜只是要与不要,若不要便绝不作茧自缚,若要——他们不是他要的也没见过他要的,说不好。自始至终就是这么一种性情摆在这里,率真的冷酷,一直以为他是假的,其实只是不愿相信那就是真的。无所谓旁人自顾自的活,潇洒的……神仙也好至人也罢,皆是凡夫俗子不可及,忽的看明白了,也许终生不得赞同但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却也不是可以。
一笑之力一至于斯,成才最不可思议的天赋是轻而易举让一切不可靠因素拼接在临界点,驱虎吞狼独善其身,心无挂碍自由去走他的青云路。
回屋没什么可啰嗦,成才再次沉沉入睡。这几天真是累坏了,但也只是累而已,他自己心里有数,要是醒着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请卫生员过来的。
?c-h-a??的是就想睡觉的成才实在睡不成一个囫囵觉,先是被梁辉死命摇晃的差点吐了这会儿又被愤怒的咆哮声吵起来——
等会儿,这声音怎么就这么耳熟呢?!
听出是谁挣扎着刚支起上半身的成才居然萌生了“老天你快让我再晕过去吧”的窝囊念头。
“我最后说一遍,不要再胡搅蛮缠了,你老婆跑了跟我们班长一点关系都没有!”
成才眼前一黑死死抠着门框才没让自己直接栽一跟头,那个谁,那个谁,薛林!你把嘴给我闭上!你以为你很幽默啊!什么叫“你老婆跑了跟我们班长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义正言辞吗是吗?!
“就是他!除了他还能有谁!方圆几百里就你们一伙当兵的,你让他出来!”
“我们班长病了在休息,要见他改天吧!”
“他病了?我老婆还跑了呢!我钱没了老婆没了!他病了他休息,他病了算个屁?!跟谁装呢?!他病死了才好呢!他不死我也整死他我!”
发疯的人醉了,但这不是他口无遮拦的免死牌,薛林一忍再忍:“同志!请你马上离开我们驻地!”
“请我离开?!你想怎么请,动手吗?!你们就是这样当人民子弟兵的?!你们班长拆散我们家庭你们底下的喽啰就要打人了!”
“同志,这真是最后一遍,收回你的话离开我们驻地!”那句话怎么说?就怕流氓有文化。
“老子收个屁!你们算什么当兵的,就是一群蛀虫,蛀虫!”
是可忍孰不可忍。
“都住手!”
脾气最暴烈的老魏听见这一声的时候拳头已经收不住也不想收,这厮可恶,揍他都是轻的!就在这念头还在跟命令对抗的时候胳膊上一股绵力袭来好像被大河斜冲,拳头堪堪被带偏打了个空,回身想再补一拳踝上肋下同时受力这一拳又被轻描淡写化开。两次卯足了劲都被人从中作梗,老魏急怒攻心早忘了原本要揍谁,一股邪火都冲着敢拦他的人去,顾上什么招式技巧奋力挣扎,蛮劲让制住他的人吃力至极,臂上一旋半推半丢把老魏往斜坎里一送,被迎上来的薛林接个正着和张越俩人摞上去才按住了,“老魏,别动!”
肩膀有点抻,个死老魏真有股牛劲!打发了一个还有另一个,成才指指哨岗,“晓光回你岗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