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场景里,还有一个人,他无处不在,又捉摸不着。阮镇感觉自己离真相更近了一步,就差一点,他就能掀开那块遮住了记忆的黑布,找到自己的来处。
“哥哥,”阮息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挂在他的腮边,打翻了他强撑的平静,“你说得对,我迷失了自己,我把你锁在这里,可是我开始感到害怕,我的心它不满足,它说,得到你,得到你得到你得到你……”
“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我还害怕有一天,我会生吃了你,我不晓得,这样是不是得到了你。”
阮镇看见阮息缓缓地蹲下去,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像是在隔绝什么可怕的声音似地,可这诉求来自他心底,他无处可逃。
“阿息……”
阮息打断了阮镇,他慌忙地从床底下翻出一把枪,他颤抖着握住枪柄,泪水砸在冰凉的枪身上,他这样高傲的人,未曾这样狼狈过,阮镇心疼了。
“哥哥,如果……如果有一天,”阮息苦笑了声,“……我伤害了你,那么你就用这把你送我枪,送我一程。”
他把“送我一程”四个字说得大声又清晰,解脱意味浓重。
“你觉得自己快要到了那种地步,所以你可以引诱我发现你的真面目?”阮镇开始有点能跟上阮息的思路了。
“你觉得我发现了就会生气,然后你就故意跟我闹翻让我离开。”
阿息果然是最了解他的人,阮镇想,阿息知道怎样招他喜爱,也知道怎么让自己讨厌他。阿息并不成竹在胸,阿息是要在自己亲手建立的城堡坍塌前,赶走恶龙。
阮镇蹲下来,抱住了阮息,他像抱孩子那样,双臂从阮息的腋下伸入,从前面抱住了他,让阮息伏在在他的肩上,手掌轻轻地拍着阮息的背。
阮息是被阮妈妈收养的,他那么一个漂亮的聪明的孩子,应该来说是父母的掌中宝,不幸的是,他自己的父母离异,阮息的父亲娶了一个贤惠的女人做老婆。故事很老套,情节也很恶俗,后妈对阮息不好。阮息是骄傲的孩子,在他还是那么小的时候,他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尊严。新妈妈喜欢煮鱼,阮息在很小的时候被鱼刺卡住过,阮息不喜欢吃鱼,新妈妈嫌他挑剔,哪怕她知道阮息不吃鱼的原因,她说,这小孩难伺候。
阮镇住在阮息隔壁,那是栋合租公寓,两家人隔一个门板,新妈妈骂骂咧咧的声音从未停止。新妈妈不喜欢阮息,连阮镇都知道,那个贤惠至极的女人,天天跟阮息念叨着阮息花去了多少钱,却从为想过站在他面前的孩子才这么小,甚至没有她大腿高。那个孩子冷冷地看着她,任他数落,新妈妈感到难以言喻的心虚,所以她变本加厉,她想把阮息赶走,阮息的父亲,从未站在阮息这边。
他责怪阮息的冷淡,他说,别的小孩都嘴巴甜极了,别的小孩都很会讨好了,他说,新妈妈对阮息不好,是阮息自作自受。
阮妈妈听不下去了,阮息遭受过什么,她清楚得不能再清楚,虽然她带着阮镇过得那样艰难,她还是带走了阮息。
阮息得到了避难所,得到了一个,哥哥。
阮妈妈好心帮助阮息,每每在新妈妈的责怪过于无理取闹时带走阮息,可她还是会将阮息送回来,因为这是别人的孩子。她给阮息买新衣服,给阮息买好吃的,她给阮息讲故事……她是那么好的人,可她也是很爱阮镇的妈妈。阮妈妈失去了工作,家里变得更加拮据,阮镇是个个头大胃口也大的小孩,阮镇需要营养,她需要更多的钱去养自己的孩子,所以好心之下对阮息的善意只能收回。
阮息回家了,因为阮妈妈希望他回家,她没有办法看着他饿肚子不给他食物,没有办法看着他瑟瑟发抖不给他买衣服,所以她让阮息回家,看不见,就不会心软了。这是阮妈妈希望的,阮息也这样去做了,他回家后面临的是更变本加利的羞辱,指责,阮息不为这个感到难过,他只是有一点点茫然,他似乎,真的“无家可归”了。
幸好,他还有哥哥,哥哥偷偷把自己省下来的饭给阮息吃,偷偷把自己的新衣服给阮息穿,阮妈妈心知肚明,却默认了。
阮息一直这样在阮镇的“接济”下长大,所以哥哥,是最好的人,阮息不能失去他。
阮息是无畏的,他不在乎任何磨难,只是在拥有了哥哥后,恐惧就在心底深深扎了根,他有了自己在乎的东西。害怕失去,就是痛苦的根源,那个长期以来的梦告诉他,他终有一天要失去哥哥,阮息不想失去哥哥,可如果他不想失去的欲望会伤害哥哥,阮息觉得,那么失去,似乎也不是那么痛苦了。
用一个扎入他心脏的子弹换哥哥的自由和安全,这个买卖,值极了。
阮镇捏住阮息的后颈,把他从地上提起来,阮息的心结来自那个莫名其妙的梦,他也无能为力。他现在能做的,无非是缓解阮息因恐惧而产生的压抑。
阮镇不知道怎么帮阮息,在阮镇看来,想太多无非是太闲所致,那就让阮息不要闲着好了。阮镇的唇吻上阮息的眼睑,他哭得多了睫毛上连挂了泪珠,危颤颤地悬在睫毛上,阮镇舌尖一舔,将其卷入口中,微咸,阮息细长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看看阮镇,大概是有些惊讶。
阮镇的唇游移在阮息的脸上,像野兽打量自己的猎物,犹豫从哪里下嘴比较好,阮镇有些得意,这个办法果然好,阮息的悲伤被旖旎的气氛击垮,溃不成兵,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羞涩。
哥哥很少愿意主动与他亲近。
哥哥将他抱起,让他的脚尖踩在哥哥的脚背上,然后哥哥开始使出他自己的阮式吸功大法。阮息不得不说,哥哥的办法好极了,他在这一刻,是顶幸福的,忘记了那些离别。
之后是顺理成章的恩爱,阮镇用自己的精力去耗阮息的精力,首战告捷。阮镇的指腹摩挲着阮息牙印、红、痕、交错的下巴,微哑着声音戏谑地问:“阿息,哥哥死在你这里好不好,这样哥哥就跑不掉了。”
阮息的眼神迷离,闻言瞳孔开始聚焦,眸色转深,抿着唇含蓄点头,只是身下绞着阮镇的力道加大,阮镇被他的打个了措手不及,险些没交代了。看来阮息是极赞成这个主意的。
只是分离来得更为猝不及防,阮息的本来还趴在阮镇身上睡得香甜的,突然开始转为透明了。等到阮镇发现身上压着的重量轻了的时候,阮息的面容都已经模糊了。
“哥哥,”醇厚温柔的声音说:“哥哥,阿息等你。”
阮镇蓦然从梦中惊醒,“阿息?”
小世界崩塌,因那人的执念而生的阮息消散了,阮镇一拳砸在透明的结界上,结界像棉花一样陷下去,阮镇积蓄的力量轻而易举地被化解,漾作水波纹。
【0712!阿息呢?】阮镇压抑着自己的暴怒,自己的人凭空在自己怀里消失,阿息还这么依赖他,好不容易哄好的人,要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
【宿主这可以放心,阮息什么事也没有,安全地很。】
阮镇的脚掌踩住大白虎的尾巴,力道极大,大白虎痛呼出声。
【你揍我也没有用,阮息是那人的碎片之一,要不是你自己触动了阮息的执念,唤醒了那人,阮息也不会那么快被召回去融合。】
阮镇皱眉,外面的世界坍塌地很快,太阳坠落,血月高悬,无数树木拔地而起,很快就形成了一个森林的雏形。
【那人是谁,我怎么触动阮息的执念的,执念是什么还有,阮息到底怎么样了?】
大白虎抢回自己的尾巴,心疼地呼呼。
【就是你追太阳的时候抛弃的爱人,你自己跟阮息说自己要死在阮息那里才触动的执念,阮息的执念无非就是永远得到你,他自己不也说了吗?得到你得到你得到你。】
大白虎有些幸灾乐祸,【阮息是不会有事的,他自己能对自己怎么样?而你嘛,你要惨了,那个变态要来抓你了。】
阮镇抬手,一根藤蔓顺势而生,驯服地缠在他的手臂上,阮镇握住藤蔓手腕用力,啪得一鞭子甩在白虎身上,让白虎噤了声,失了忆的小主人还是一样的凶巴巴,惹不起惹不起。
阮息使藤蔓使得顺手,向使唤自己的手臂一样,灵活自在,脑子里有个朦朦胧胧的映像,他的爱人,应当是高挑挺拔,眼里波澜暗生,面上不露声色的狠角色,眉心一点红痣昳丽,故作可怜的本事极高,当然类似口是心非这样的毛病也也不少。
“哥哥,我们...还会再见的。”阮息的声音被吹散在空中,像失了掌控纸鸢一样急速坠落。
阿息,哥哥等着,和你再见的那一天。你可得,捂紧了自己的屁股,小心被揍。
【去下个世界吗?】大白虎小心翼翼地问,【不过下个任务目标比较能折腾,你要不要把你的暴躁寄放在我这里?】不然怕任务目标被你捅死,那本虎离死也不远了。
阮镇眯眼,能折腾?还能多折腾,黎稚阮息已经够难搞了。
【绝对比黎稚叛逆比阮息蠢,真的,相信我。】大白虎就差让阮镇看它真诚的眼神了。
阮镇设想了一下,那好像还真的没法处,老子万一失手把人剁了怎么办,还是保险点好。
暴躁被抽离的阮镇沉静不少,至少白虎被揍的次数减少很多,哪怕是这样,白虎的担忧仍然不减,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简直没眼看的熊,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补阮息的结局!!!!!!!
第20章 小皇帝:是我在做多情种(一)
阮镇肩负着百官的殷殷期望,来叫小皇帝上早朝。
时值盛夏,知了声声,绿荫沉沉。
小皇帝支着手臂靠在卧榻上,眯着眼小憩,宫女们战战兢兢地跪坐着为他打扇,重重纱帘外,乐师悠悠地拨弄着琴弦,舞娘的身姿曼妙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