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把林初焰推上车,语气轻松:“一只打火机而已,我不能送一件礼物给在意的朋友吗?”
林初焰被迫送上车,只好艰难地扭过头,冲他点点头:“哥,晚安。”
封淇带着轻轻的笑,看着公交开出去:“晚安。”
回去以后,林初焰也没提起白天看到了孙秉志的事情。但是孙秉志真的给他带了壶莲藕汤来,林初焰感动得一塌糊涂。
喝完汤,感觉眼里都暖呼呼,很s-hi润,林初焰冲着孙秉志笑得很满足。
孙秉志看着他的小孩儿模样,从大衣内袋里掏出来一个信封给他。
“这是什么?”林初焰愣住,又轻轻地捏了捏,疑惑地看向孙秉志。
“你不是让我帮你保管你的书包吗,”孙秉志说,“今天太阳挺大,我下午洗衣服的时候想着顺便帮你洗一下,挺脏了。从书包里边翻出来的,差点给泡水了。这藏得也真够紧的,拿针线在书包里面的小口袋里又给缝了个口袋。”
孙秉志看着他的眼睛,叹了口气:“你粗心大意的,估计都一直没发现。”
林初焰张着嘴,发了会呆。
孙秉志自己却又坐到大桌子旁边去了,背对着他,给他留了个自己的空间。
林初焰盯着手里的信封,心脏跳个不停。是的,他妈是故意让他听到李虎的话,故意让他逃出来的。
林初焰颤抖着打开了信封,数了数,一万块。他感觉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冷不丁起了一身j-i皮疙瘩。
过了好半天,孙秉志才回头看他。只见林初焰垂着头,双臂搭在膝头,做出了一个很僵硬的姿势。那个信封被扔在脚边的地上。
“初焰,睡吧。”孙秉志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林初焰“恩”了声,却没什么动作。
孙秉志凑得近了些,蹲下去看他,笑着问:“哭啦?”
“没。”林初焰抬起头,给他证明着。
孙秉志又笑了声,慢慢说着:“小宝十五岁的时候,我心里是很复杂的。曾经那么小一个孩子,抱在怀里轻轻一个,眼见着一天天长大了,抱不住了。他又叛逆起来,悄悄在外面打架,妞妞给他贴创口贴,两姐弟都瞒着我,我也就装作不知道。有一天,我看到他在学校cao场上踢球,笑得跟个傻子一样,我听见他跟同学吹牛皮,说着无伤大雅的脏话。说实话,我那一刻觉得真奇妙,真幸福,摇摇头就笑着走了。”
“什么意思?”林初焰完全没明白。
孙秉志抬头看着灯光:“我以前老以为他会一辈子是我的小儿子,后来他长大了,我开始一点点明白,小宝以后就再也不是小宝了。小宝长成了孙靖,长成了会说脏话的小滑头,会打架的小流氓。他再也不是我的小宝啦,他是我带来世界上的人,我最爱的孩子。”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每个字都念得平淡无比,林初焰听到耳朵里却觉得很沉、很扎实。
“小孩子生下来就是一个独立的人。他长大了,我们也就退场了。父母是不应该把任何东西放在小孩儿身上的,他有自己的路呐。但是只要我认为他选择了正确的路,我就一定在身后看着他,真舍不得啊,但是,”孙秉志重重地把手掌按到林初焰肩上,“走自己的路啊孩子。你身上也许承担着父母的眼光,但他们都希望你往前走,别回头。”
林初焰想起在他小学时,他妈妈还没有现在这么冷漠,完全不管他。在夏天里,他的生日到来时,她会把他抱在怀里,难得地回忆几句他毫无印象的爸爸。
那似乎是个大学生,有着很厉害的学历。
但她对他似乎也没有过多可回忆的,干瘪瘪回忆几句那个人写的诗,就灰溜溜地闭嘴了。偶尔她也拍拍他的头,像是鼓励似地说:“要好好学习哦,像你爸一样考个名牌大学。”后头她又克服不了毒瘾,扔下林初焰自己去吞云吐雾了。
大概林初焰于学习上毫无天分,那毫不起眼的成绩让她残存的一点热情也熄灭了,便再也没提过那等远大的志向。
林初焰渐渐长大,长成同周围人全然不同的x_ing格。这贼窝里里的宝贝,真诚、热情、一往无前得让人惊讶。
是不是,有时瞥见自己的孩子那火焰一般燃烧着的眼睛,她年轻时的爱情就又重新燃起了?
她不经意地让林初焰逃离了。也许在心底里,她热切地渴望着,这孩子会有着与她的生命轨迹完全背道而驰的光明的人生。
在林初焰怒气冲冲逃跑的夜晚,那颗名为母亲的心砰砰直跳,一夜未眠,不停地说着:“孩子,快跑,快跑。”
林初焰嗓子干涩得厉害。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如实又艰难地说着,看向地板。
孙秉志的手掌有着从容又安定人心的温度,宽厚地落在他头顶上:“慢慢找答案吧,慢慢长大。日子还长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停一天啦,学业太过繁重,成天熬夜码字撑不住了。星期二继续。
☆、第 15 章
接着好几天,林初焰都提不起什么精神。唐熠真是个十分热情真诚的女孩儿,在她的介绍下,他跟许钦走得近了些,会在放学后跟他一起打球。
许钦不太爱说话,但是一点儿不招人厌,跟他相处起来林初焰觉得还算愉快。他似乎没有跟谁走得比较近,平时约着打篮球的同学关系也都处的挺淡。
但许钦人不错,介绍林初焰说是自己外校的同学,一点儿没让他难堪。只不过,林初焰隐隐觉得,许钦有点暴躁。
下午他们一起打球的时候,就因为另外有个班的同学非要说他们先占了球场,一群人闹得有点不愉快。对方话说得有点难听,林初焰也觉得非常不爽,没想到许钦当场就揍了人。
他打架很厉害,眼神又冷漠,也不爱学其他人放狠话,一拳就揍得人嘴里骂不出话来。
打完了,也不说什么,许钦叫上林初焰就一起出校门。打完了就跟没事人一样,许钦很自然地跟林初焰讲话,虽然话不多。
林初焰没忍住问了句:“不会因为这事儿两个班闹起来吧?”
“不会。”许钦摇头,“多大点事儿。”
不过过了几分钟,他又别扭地说了声:“别让唐熠知道。”
“好。”林初焰心底笑了声。
“明天上午八点在校门口见吧,我带你找找工作的地方。”许钦说,“你那小手机能用不?”
“能,”林初焰摸出那个黑色的板板机,按了按给他看,“可以打电话了。”
那是他从前就一直用着的老人机,因为身份证实名的关系没敢用原来的电话卡,也没去办新的。今天许钦给了他一张不用的电话卡。
“那明天见,我要是迟到了就打我电话。”许钦说。
“好,谢了。”林初焰挥挥手里的老人机,“明天见。”
那一万块,林初焰让孙秉志帮他存着了,他没打算用。工作是要找的,他不能混吃等死。
脑子里一直想着他妈的事儿,林初焰心里也挺不好受。就好像,一个平时自以为了解的很清楚的人,突然之间变成了另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他不知道他妈妈是什么样的想法,但是林初焰的确不想再回那个地方去了。他逃出来,不是为了有天再回去。但其实,他留在这座城市里,要干什么,会有哪种生活,他都不确定。
前面是空荡荡的,但他只能闭着眼往前走,踩到什么都无所谓,他只能拼命往前走。
他也再没见到封淇的广告了,也许就像他自己说的,是一个过气男模,代言都被撤下了。
那件衣服林初焰还没想好什么时候还,其实他心里有点怕见到封淇。他身上那种无所遁形的绝望,让林初焰觉得紧张、激动。他怕自己忍不住又拼命去指责封淇。
事实上,谁没有自己的理由呢?林初焰自己绝不会投降,但封淇让他觉得太难过了。他没办法对封淇的情绪感同身受,也就不能够强行地去改动别人的意志。
但是,林初焰握住手里的糖,坚定地想着:我们是朋友,只要他需要,我就把一切快乐都奉献给他。
“那首曲子到底有什么意义?”肖其远站在封淇的客厅里,肯定地说,“你记得的,拍摄画报那次。”
那大概是个夏日的傍晚,橘色的夕阳覆盖在室内,百合花在窗台上绽放。拍摄完之后,大家聊着天,道具师突然说:“封淇刚才不是拍摄的时候弹了一小段?再接着弹吧,我们录一段视频好了。”
封淇也没有拒绝,坐到钢琴前面,很认真地弹了一段。曲谱早就烂熟于心,时隔多年,他忘了太多东西,唯独肖邦的夜曲,一生都忘不掉。在工作里麻木自我太久了,突然一接触到旧日时光中最熟悉的东西,他无法控制地沉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自己都忘了那是个什么状态,脑中白花花的一片,记忆里只有大开的窗户外涌进的逼人的热浪和百合花的味道。
有时候人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做出的事情,自己毫无知觉,反倒叫别人印象深刻。就如同不经意流露出的脆弱和缺点,老被人得意洋洋地抓住后大肆宣扬,把坚强和优点气得吹胡子瞪眼。
封淇仰起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毫无意义,一首曲子而已。”
肖其远摆弄着那架钢琴。“那你凭什么说我弹不了?”他固执地说,“我找了三个老师教我。我不仅能弹,还能弹好。”
封淇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