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男人松开了他,然后极度警惕地四下扫了一眼。“你都拍全了?”
“一点没落。”美国人郑重地用手将西装捋平。“很有收获的一天,Peril。”
老实说,Napoleon Solo感觉自己现在富可敌国。
Napoleon Solo知道,即使他只是个在保险公司里开电梯的,他也能成为全纽约干得最好的那个。他是个天才,他对此非常清楚。他知道如何叠好衬衣,将裤缝熨笔直,扣紧领结,说一口造作但迷人的美国腔调,抑扬顿挫都滑得像是在抚摸猫毛。他熟知每一个清晨,每一个下午,熟知每一个可爱少妇的电话号码,他熟知这世上的一切门路。他品味不错(“谢谢夸奖,女士们”),他是整个西半球最好的开锁匠,他有点虚荣——谢谢,这点他自己也知道。上天没能让他降生在挂有伦勃朗的房子里,但这个布鲁克林的中士生来什么都有:四季酒店,萨维尔街的定制西装,女人,松露,还有鱼子酱。
除了不小心栽在四国警方手里的那次,Napoleon Solo一直是个幸运儿。他知道自己很幸运,他当然知道。
但最要命的是,当他那双蓝眼睛望向你时,你知道他要你也承认这一点。
或者至少Illya Kuryakin是这么想的。“我必须说,我早就想问这个了,Peril。”美国人说。“你为什么从来不笑?”
Illya不屑地哼了声。“我不是你,牛仔,我用不着。”
“你们俄国人,”Solo评价道。“总是有种发自内心的,”他扶了扶楼梯口险些被撞到的盆栽。“不热爱生活。别这么沉着脸,Peril,拿出你掀掉我的车后盖的勇气来,没有那么糟,我们不过是迷路了二十分钟而已。”
“我总觉得今天要发生什么事,”Illya闷闷不乐地打量着身边的骑士盔甲,然后视线转了回来。“或者已经发生了。”
俄国人的绿眼睛令Solo有一瞬的不安。但他很快稳住了自己,“咳,作为一个绅士,我可不想去猜测你和那个女佣之间发生了什么。”
两分钟后他们终于又发现了一扇漂亮的天蓝色木门,将手放上门把时,Solo愉快地发现它可以拧动。他拉了一把,但没能拉开。于是双手齐上,用力。
依旧纹丝不动。
他再尝试了一次,然而——该死,它就像本笃会修女一样坚贞不移。苏联特工见状想上前帮手,但Solo抬起一只手臂制止了。“别出声。”他说,半跪下来,耳朵贴在厚重的门板上,左右调试着门柄,皱着眉听了一会儿。
“弹簧气阀,”他做出诊断。“带有沙锤”,他向下伸出手。“和小铅球。锁舌,”他非常自然地拿起Illya的外套拭了拭手,后者危险地眯起了眼。“有些生锈,大概从四十年代起到现在就没换过,所以卡在了里面。总而言之,”美国人直起身,理了理西装下摆。“我们得换条路了。我真希望现在能有一份地图。”
“你必须,”Illya说。“像挤牙膏一样说话吗?”
Napoleon Solo非常专业。尽管有些受挫,他依然很乐观。他今天刚刚把两位女士收入彀中,其中一位现在就在马甲下面。没有什么能影响艺术惯盗兼玩弄女x_ing者的心情。但就在这时,他看见Illya握上了门把。
苏联特工往右一拧,用力向里拉。随后的事就是,门开了。
Solo难以置信地看了那人一眼。门没有被卸下来,弹簧也没有损坏。这是一扇再普通不过的门,Illya Kuryakin刚刚把它拉开了。而他没有。
“锁舌卡住了,哈?”
俄国人轻描淡写地羞辱道,以胜利者的姿态用肩抵着门,示意他先走。Napoleon Solo沉痛地、垂头丧气地走出去时,听见那人在他耳边嘲讽地说了句,“牛仔。”
那人的气息呵在他颈间的汗毛上。该死的克格勃。
他们在午睡时间回到广场大酒店,而Gaby,尽管不大情愿,得留下来和名媛们一起喝下午茶。Illya向Solo把相机要回来,后者一开始是拒绝的。“是我搞到了入场券。”美国人说。
“相机是苏联产的,”Illya不依不挠。“靠的是苏联的高科技,而不是因为你睡遍了整个罗马。把它给我。”
Solo抿直了嘴,不情愿地让步了。Illya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美国人故作无辜地露出抬头纹。于是他低下头,仔细地检查起来。
“不是这个。”Illya抬起头,鄙夷地说。
Napoleon Solo无奈地把真的微型相机,而不是打火机,丢进了他的掌中。苏联特工几乎没有再花时间和他寒暄,转过身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里。“待会儿见。”基于礼貌原则,Solo还是说了声道别,虽然他非常怀疑自己的搭档是否听得到。
“待会儿见,牛仔。”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Solo有些惊讶。
正当克格勃忙着冲洗照片时,中情局专员也有一些私人的事待办。夜长梦多,这一行讲究的是迅速脱手。他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取出一个电话本,翻到“养老金”一栏,算了一下时差,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早安,巴拿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
“早安。”Solo油腔滑调地说。“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他迅速地暗示了一桩有利可图的生意,一些语焉不详的只言片语,比如说,一个著名的意大利新法西斯分子,一张十年前被拍卖的15世纪Cao图。巴拿马掮客沉默地听着,最后说,“我拿七成。”
“抱歉?”
“我拿七成。”
“恕我直言,先生,”Solo亲切地说。“你为什么不去抢银行呢?”
“你现在是中情局的人了,Nap,”男人打了个呵欠。“你上次和条子们合伙,让一个老兄落了网,好多人点名要你的脑袋,还有人点名要你的屁股。这就是你要交的税,懂吗?”
“我知道,”Solo继续维持和蔼的口吻。“但你在跟一个中情局的人谈税务的问题。”
那头不满地嘟囔了一声。“那又怎么样?”
“那就意味着,”语调上扬。“这不是应该做的事。”停顿。“中情局在巴拿马有很多人。”
“你在开玩笑吧,老兄?”男人急忙说。
Napoleon Solo将话筒夹在耳边,扬起眉,但没有作声。你说呢?
“好吧,好吧,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人说。“我会帮你卖个好价钱的,但是答应别把我卖给条子,否则够你受的,我发誓。”
放下话筒后,Solo往杯里加了块冰,给自己倒了点白兰地。事情办得还算满意,两头通吃的艺术惯盗兼中情局专员靠在桌旁,舒展了一下双腿。但这时电话铃声又响了。
出于一个职业盗贼的警觉,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将话筒拿起。“您好?”他谨慎地问。
一丝微笑很快浮现在他唇边。是今天上午那个女人。
“我感觉我的一生,”他感慨地说。“都在等这个电话,夫人。”
“别跟我来这一套,耍把戏的。”她似乎并不买账。“您今晚什么时候在?”
“整晚都在。”
“九点半。”电话那端说,喘息一声。“让我们看看您的手还有多少能耐。”
“它们会把浑身解数都使出来的。”
“最好如此。”又是那种挑逗的喘气。美国绅士觉得自己,很不礼貌地,要有反应了。所幸她看不到,不然多么失礼。 最后她挂了电话。
Solo吹了声口哨。应该来点音乐。他走到唱片机旁翻了翻,拣出一张碟放上。前奏响起,马里奥·兰佐开始唱一首那不勒斯老歌,《Dicitencello Vuie》:
告诉我,你脑海里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