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我问候你的未婚妻。
你永远忠实的,
Napoleon Solo
他想起那是怎么回事,他忽然想起来了。那时人们跟他说,是时候找个女人给你洗洗衣服,做r_ou_馅饼了。没有几个人愿意嫁给克格勃的人,而她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他们谈了一阵子,她很喜欢他,他也学会了去喜欢她。最后他把所有的事都跟她说了。关于他和那个美国人。她很生气,但没有责备他。至少你还算坦诚。他们最终还是没能结成婚。
往后他的来信便愈发少。但每年他的生日和元旦,他都会给他寄贺卡。生日快乐,红色恐怖。他的字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花哨。新年快乐,Peril,我在纽约买了一套公寓,你会想来看看的。他不再写那些热情洋溢,偶尔下流的长信,语气平淡,仿佛知道他永不会回复他。
他把最后一张卡片放下,忽然觉得疲惫。像个长途跋涉的旅人一样,他将手歇在信堆上,仿佛再也抬不起来,连带着这一柜子蒙灰的克格勃故纸,就这样成为他的墓碑,他的哭墙。他站在那堆信前,默默地想着他和Napoleon Solo的这一生。那美好的仗他已经打过了,该守的信他也已守住了。 而现在,尘埃落定,他要去见一个人。
1992年1月,纽约,他站在资本主义帝国的门阶上。穿着黑色晨衣的美国人叼着雪茄,给他开门。他老了,他有点认不出他来,时间用以调侃这个花花公子的,不只是头上斑白的发丝。但那双蓝眼睛还是深邃又明亮。他看上去有些疑惑,似乎并不习惯早起。而过去的整整一年里,俄国人每天清晨便得起来,排着长队买面包。
“你老了,牛仔。”他说。
“你也一样,Peril。”
他说得没错。站在这里的是一个老去了的,骄傲不再的苏联。
但一看到那张脸,他又忍不住傲慢起来。“我必须声明我不是作为失败的一方——”
“进来吧,”Napoleon Solo说。“别提那个了,没有什么比被迫代表一个国家更要命的了。”
那句话莫名让他有些鼻子发酸。
他们在露台上喝着Solo的白兰地叙旧。他们都还记得罗马,突突作响的小摩托车,夏日夜晚八点半,就着咖啡馆的灯光辨认黄铜铭牌。还有伊斯坦布尔,还有香港,还有柏林,只因两个本应是敌人的人也有这么做的可能。“我知道你想问Gaby。”
Solo忽然说。
“她去哪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美国人感慨地看着远处。“但她是个聪明姑娘,知道怎么在这个世上找到她的位置。”
语毕他咳嗽了几声。Illya拍了拍他的背。“你还在喝酒吗,老牛仔?”
“好像俄国人不喝伏特加似的。”
他无视那人的抗议,把白兰地拿起来,放回屋里。那是好酒,他在苏联已多年没见过。 这房子也一样。它看上去很昂贵,格调不凡。
“还记得我在罗马拿的那副画吗?”Solo的声音从露台上传来。
“偷。”俄国人坚持道,
“她就在这儿。”
“你把她藏哪了?”Illya Kuryakin说。那语气就跟二十余年前在罗马,他发现他偷画时的一样。
Napoleon Solo笑了。“这房子就是她给的,圣母保佑。”
他走回他身边坐下。“你是个很幸运的家伙,Napoleon。”
灰色的雪云隐现在摩天大楼间,纽约离海很近。露台上愈发冷了起来,美国人穿上拖鞋,到屋里去了趟,他以为他是去拿毛毯,但回来时,Napoleon Solo捧着几本厚厚的剪报集。
“他们要我们把所有的照片都销毁,但我留了一张。”他将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Illya。
他接过来,端详着上面的三个面孔,那是他们当年一起在柏林拍的。他们并肩站着,年轻,无惧,意气风发。Napoleon Solo面带微笑,Gaby好像没在看镜头,他自己则板着张脸。看到照片时他才发现他们都裹得严严实实,还戴了手套,可在他的记忆中, 那些年的冬天却似乎一点也不冷。
“奇怪。”他不禁说。
“怎么?”
“我居然戴着围巾。”
“高领毛衣加围巾,你的品位一向这么没话说。”
“还有手套,看,你也戴着。我不记得我戴过这些东西,老实说,我记得那些年一点都不冷。”
“老天,”Solo嚷道,“那时可是冷战。”
Illya没有笑。俄国人依旧毫无幽默感。 但这也是个糟糕的笑话。他将椅子朝Solo挪近,把剪报集摊开在膝上,翻看那些泛黄的新闻。“那是勃列日涅夫。”
他指着一则新闻对美国人说。
“像头熊。”
“军备竞赛可真是蠢事。”
“不得不说,我同意。瞧,那是叶利钦,他站在坦克上。”
“我们叫他鲍里斯,”Illya说。“那天我也去了。”
“这个是尼克松,看见他怎么和女人跳舞的了吗?”
“肯尼迪之后,你们就再没能选出一个像样的总统了。”
他们坐在那里聊着,时而大笑,时而沉默,谈着他们分别后的那些日子。那是动荡的,风云突变的二十年,也是逆流而上的二十年。两个什么也不是的人,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美国人与苏联人,你和我,谁脸上的泥点更多?
“你还记得我们在伊斯坦布尔的那次……”
“当然,你把一本书拍到了一万美元,交不起钱,被土耳其人打得一塌糊涂……
“那明明是你,牛仔。”
“必须说,我早就想告诉你了,我是城里人,我这辈子都没有赶过牛,”Solo说。“老天,”他忽然笑着哽咽了。“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Illya拍了拍他的背,美国人又咳了几声。“我在这。”Illya说。
那人闻言朝他偏过了头。
“就在这儿。”他说。
“Illya,”Napoleon Solo低声说。“我想问一个问题。”
他朝美国人靠了过去。此时此地,风从海上吹来,降下漫天雪片,落在他们的肩头上,融化在他们的发丝里。
~fin~
riesling 发表于 2016-6-4 00:10
哭了好久才有能力写点什么…天呐,我看了看上面的同胞们,似乎就我的反应最强烈。不是夸张,而是在看完结局 ...
啊啊啊很高兴GN看出了我写那一段的用意,确实在Illya心中,祖国母亲有着相通的含义。他没有办法不爱她。
时代和家国是这个cp戳我的设定之一,正是因为存在种种不可抗力,我才觉得结尾应该这么走。是否跟Solo私奔对于Illya来说是个非常艰难的抉择,他虽然说“再想想”,但即使没有后来那些风云突变,他也未必真的会和他走。最后的离别是被迫选择的,不必选择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仁慈。
关于在罗马投下硬币的前文,他们确实还是回到了罗马。如果不能好好道别,可能更遗憾。虽然Illya走得状似很绝情,但我也想不到那种情况下他还能说些什么。目睹Oleg被逼死对他来说还是打击挺大的。
总而言之,再次谢谢喜欢。
ikilaw 发表于 2016-6-4 05:13
笑着哭着看完最后的尾声,波澜的过程和好似平淡的结局,天哪,我竟然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对这篇文的喜爱。一口 ...
谢谢GN的喜欢!
这篇里面提及的不少地方也我也曾去过,也想知道GN去过的都有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