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文江上前,用扇柄强行抬起陈师爷的下颌,“可是受谢太师的指派?”陈师爷强力扭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声音沙哑不复往日。“倒是个硬骨头。”安文江转身对堂上的范柯道:“范大人,你手下的师爷意欲刺杀殿下,莫说你不知晓?”范柯心下一沉,赶忙来到堂下,重重跪在李玄昭面前磕头道:“殿下明鉴,微臣确是不知情。这陈师爷去年年前方来任职,微臣仔细查了他履历的真伪方任用的。他今日之举微臣皆不知晓。”
“孤如何信你。”李玄昭淡淡扫了一眼下跪的范柯,范柯眼底一片灰暗,“扑通扑通”磕头表忠心。“来人,给我细细搜身。”安文江高声下令,衙役听令上前将那三名刺客的衣物剥下,细细搜了一轮身,借着通明的烛光,众人瞧见包括陈师爷在内的三名刺客后腰处有一细小纹饰,正是二皇子李玄理暗卫特有的标志。
李玄昭哂笑,常人不识得,他却是熟悉无比,曾派人查探了些李玄理暗卫的门道。近日来行动频频,x_ing子愈发地耐不住了。“范太守,孤暂且信你,这善后之事替孤好生料理。往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你便提头来见孤。”言罢,甩袖离去,留下磕得一头血的范柯和一群战战兢兢的衙役。
☆、第四十六章
温曦随同李玄昭等人一同走出太守府,此时已临近子时,正阳街不复先前的喧嚣,空余人去楼空的静寂。寒风吹起街道两旁的彩带,熄了烛火的檐上花灯随风摇摆。四人静默地回到安府,料想李玄昭他们有事商议,温曦先行回了翠语轩。
安文江瞧着温曦离去的身影,转身笑道:“可算抓着了,不枉我们费了这番心思。今夜假意同殿下走散,就为了引出这暗处的老鼠。”“那范太守殿下打算如何?”林峰看向座上的李玄昭。“先前让影卫查过,他与谢守并无干系。”“今晚这一出倒是给他提了个醒,莫再起些不该起的心思。”安文江哂笑,这范柯就如那墙头Cao,成日寻思些歪门邪道。
“那暗害温曦中毒之人,你可有知会范柯审讯陈平?”李玄昭看向安文江。“方才已经下要求,明日该知晓是何人所为。”安文江看着李玄昭沉静的面容,思忖须臾问道:“殿下不打算将真实情况告知温小曦?”当初李玄昭收到影卫的消息执意前往,期间安文江和林峰两人联手做了不少掩护方让人察觉不出,那段日子真是无一日不悬着心。待两人终于回来后,与温曦的言谈间安文江发现温曦并不曾知晓自己真实的病因,李玄昭不想让温曦掺杂这些事的心思安文江知晓,可这事关温曦自身,在他看来,还是告知温曦为好。
“我自有分寸。”闻言,安文江心下一叹,不再纠结此事。三人又细谈了些事宜,半个时辰后方各自回房歇息。次日清晨,安文江收到范柯派人传来的消息,皱眉前往牢狱,看着牢房内冰冷的尸体,沉声道:“这是何故?”一旁的范柯擦着冷汗干声道:“这,我亦不知。昨日听从你的吩咐审讯他,各种刑具都上了就是不开口,担心他会咬舌自尽,一开始就用布塞住他的口。用刑的力度比平常减轻了不少,就担心没将殿下想问的东西问出来,结果等衙狱发现时已死去多时。”
安文江靠近陈平的尸体,上面布满刑讯的痕迹。仔细探查后示意衙狱翻转尸体,凝眸片刻,抬手拨起后脑勺的头发,借着衙狱递过的油灯灯火,发现发线末尾有一细小银针,使力将其拔出,在牢房顶部的小窗口透出的光线下散发莹莹光泽。“这……”范柯看着那银针,这是遭人灭口,而非衙狱刑讯过度致死?
“昨夜我们离去后可有异常?”安文江凝视那银针道。“无任何异常!太守府上下均可作证。殿下和您走后我就吩咐衙役将他们带至牢狱呢,刑讯不到一个时辰他和另两名刺客就没了生息。”范柯就差指天发誓了。好手段,下得这般悄无声息。安文江心下哂笑,从怀中取出帕子将那银针收好,起身出了牢狱。范柯尾随身后欲言又止,见安文江径直离去的背影直跺脚。莫非自己这太守之位不曾随历任一般折在水患上,而是折在一名师爷身上?
范柯的心思如何安文江并不打算花心思深究,只径直回了安府,到寥风院向李玄昭报告。李玄昭静默地看着摊在桌上的银针,不想他却是小瞧了李玄理和谢守。“你同林峰一道,全面细致地探查太守府上下的身份,证实后直接处死。加强安府和后山的警戒!”“是。”安文江应声离去。
这是按捺不住了,且看鹿死谁手。
开春后水道的修整事宜照常开展,在又一年的汛期前夕彻底竣工。自那年起,宜州百姓再也没有遭受过水患之苦,丰水期可调洪防洪,枯水期还可调水灌溉,宜州从此成为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天府之国。宜州百姓纷纷感念李玄昭和林峰的功德,坊间亦是一片颂扬之声,李玄昭逐渐树立起自己在民间的威望。
温曦自那日后一直跟随在李玄昭和安文江等人,担任文书一职,借着职务的便利逐渐了解官场的弯道。许多事宜李玄昭并不对他避讳,温曦或多或少了解一些,他知晓李玄昭正在做回明都的准备,历来皇子间的□□均是至死方休,他只盼着李玄昭能护好自己。课业方面他亦从未荒废,每日均抽出一两个时辰温习。殿试之后他回了一趟温府,温翰殿试二甲十一,授职评事。温翰归乡之日温阑宴请全县,流水宴摆了三日,期间还替温翰办了早前订下的亲事前前后后闹腾十来日方罢休。
温曦应召出席,无视温翰或明或暗的嘲讽,趁机安心陪伴杜氏数日。杜氏亦向温曦提了定亲之事,温曦推说功名未取、前程未定,不敢耽误好人家的女儿,无奈杜氏提议可先定亲,温曦招架不出,瞧着宴席落入尾声,寻个由头回了宜州。
八月,民间遵照往届开展采选事宜。从宫里来的花鸟使手执诏令前往各州县,从各官员家中和民间评阅十三至十七岁的女子,为皇帝采选出姿容秀丽、端庄得体的秀女,充实后宫。被委派至宜州的花鸟使在范柯的助力下挑选了十来位适宜女子安排进宫。因知晓李玄昭在宜州的缘故,这花鸟使倒是比往常安分许多,遇着订了亲的适龄女子亦不曾强取豪夺,中规中矩地进行采选。好不容易按预定挑足了可交差的秀女,赶忙恭敬地辞别回明都。
过了好些日子,坊间流传这一届的秀女有一名甚得圣宠,承宠翌日即被封为才人,乃青州太守之女,姿容艳丽,琴棋书画皆通,颇有一番才气。“得圣宠又如何?比得上谢惠妃?这后宫可不是得圣宠即能站稳脚跟的,还要看母家的势力。再说了,伴君如伴虎,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圣眷不再。”“青州太守之女的身份来头可不小,青州的实力历来居我朝各州府的前列,而且我听说,这青州太守素来宠爱这唯一的女儿,深闺养至十六从未出示人前,怕是一心想培育出下一位宛纯皇后。”
温曦无奈地听着各种版本传言,这天家之事忽晴忽雨,实在是我们这些民间百姓所无法预料的,权当一饭后谈资即可,委实不该认真。看着一旁垂头沉心处理公务的李玄昭,这些闲言碎语还是莫要被他听到为好。
☆、第四十七章
大明宫,御花园内。
谢慧妃捻起一枚糕点入口品尝,一旁的宫女弯腰用帕子将谢慧妃的手指细细抹净。“这新研制的糕点本宫尝了甚好,诸位妹妹觉得如何?”言罢,斜眼瞥过下首的青嫔,鼻息轻哼,转而细赏自己新戴上的护甲。
“姐姐宫里厨房制的糕点自是极好,入口即化,回味悠长。”谢修容恭维道,继而侧头笑问青嫔:“青妹妹觉得如何?”“人家青嫔哪还稀罕这些,前些日子只道了一句口中寡淡无味,皇上即命人到宫外文姝坊那寻来十几种糕点,如今只是怕吃多了,尝不出姐姐这味来。”昭良娣斜睨一眼哂笑道。谢慧妃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青嫔款款一笑:“妹妹只字未言,姐姐倒是为妹妹接过这许多话。妹妹委实尝不出谢姐姐厨房所制的糕点与文姝坊的糕点有何不同,若是妹妹没记错,姐姐厨房里的糕点师傅还是当年皇上特意为姐姐从文姝坊寻来的。不过几年功夫,这味道竟有了高下论断,还是昭姐姐长了一张巧嘴给品了出来。”
昭良娣闻言心惊,看了一眼谢慧妃急怒道:“我何尝说了糕点味道有高下之分,青嫔你莫要肆意无赖。”青嫔笑而不语,执起手边的清茶小抿了一口。谢慧妃冷眼看着场上的热闹,昭良娣x_ing急跋扈,总喜欢仗着身后氏族之势欺侮无甚背景的妃嫔。青嫔方被封为才人之时即欲登门示威,不料却被青嫔拒在门外,一句“皇上体谅,免了青才人近段时日的晨昏定省”让昭良娣嫉恨至今。
本以为这人不过是皇帝的一时兴趣,蹦跶不了几日即有人替自己处理,亦或恃宠而骄,自己断了自己的x_ing命前程。不料短短月余时间,竟从青才人升至青嫔,皇上还为她特特辟出一方宫院!为人言谈举止分毫让人寻不出差错,昭良娣等人更是在她面前落下方阵。每每思及此,谢慧妃就恨得牙痒痒。本为了笼络皇帝的心思扶持了昭良娣、谢修容等人,如今横生出一不受控的青嫔夺了皇帝的许多恩宠,这青嫔留不得!
“既是青妹妹喜欢,本宫便命宫人送一些到妹妹的绛雪轩。”谢慧妃皮笑r_ou_不笑道。“妹妹这便多谢姐姐。”青嫔起身施礼道谢,昭良娣扶了扶头上的步摇冷哼。众人正坐着,忽闻太监报声:“皇上到!”众妃嫔赶忙起身,谢慧妃在宫女扶持下走上前,媚笑相迎:“皇上,您下朝了?”
“正是。你们这在作甚?”皇帝虚扶一把谢慧妃,行至青嫔身旁,扶起下跪行礼的青嫔,一同步入御花园的凉亭。谢慧妃瞧见皇帝的动作,强压下心中的愤恨,佯笑上前。“回皇上,方才臣妾宫中的小厨房新研制了一款糕点,臣妾尝了心下欢喜,即端来同诸位妹妹一同品尝。”皇帝拉扯着青嫔坐下,谢慧妃不甘地坐到皇帝的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