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皇帝示意自己面前的一盘糕点。“正是,皇上您尝一下。”谢慧妃执起一块送入皇帝口中。“味道确实不错。”皇帝点点头,继而侧头问一旁的青嫔:“瑶儿觉得如何?”“臣妾亦觉得不错。”“若是喜欢,可让人送些到绛雪轩。”“方才姐姐已应承。”皇帝闻言颔首。“如今年关将至,宫中事物繁琐,谢惠妃若是周全不到的,你可帮衬一下。”
谢慧妃有些失声道:“皇上,妹妹方入宫不久,年关宫中诸多事物兹事体大,妹妹怕是不好拿捏。况且往年皆是我同华昭仪、谢修容一道。”“那便让青嫔跟在一旁学习,青嫔年幼,你就花些心力多教导。”看着皇帝的神情,谢慧妃无奈应承。小坐一会后,皇帝推了谢慧妃的挽留,协同青嫔起身离去。众妃嫔起身恭送,青嫔的身影承载着许多人的妒意。
丑时三刻,青嫔缓缓睁开双眼,轻缓掀开被子,在不惊动枕边人的情境下赤脚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一件斗篷披身出了内室。轻声打开宫门,屋外一片茫茫白雪,被厚重的雪压弯了的梅枝应声断落,候在宫门的宫人缩在角落守着一个暖炉熟睡。
青嫔仰头看着夜空的明月,她忆起幼年时同父亲一道赏雪的情形,父亲笑问她“大雪纷纷何所似?”她同谢令姜一般将雪比作柳絮,父亲言:“纷扬的白雪,如柳絮,如雾转。”如今仿若应景一般,朵朵梅花在雪雾中若隐若现。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这般美轮美奂的景象,竟透着无限寒凉。
在廊下站立片刻,转身回了屋内。走到隐在黑暗中的衣橱旁,从一暗格中取出青瓷瓶,倒出一粒丸药,就这茶水服下。万籁寂静之时,只闻白雪簌簌落下之声。内室的皇帝翻身呓语,青嫔执着剪子一一剪去灯花,闻及宫外守卫巡逻的声响,脱下身上的斗篷掀被上床。压下被子隔出一小段距离,侧身背对皇帝入睡。
这日,咸福宫内。“儿臣给母妃请安。”“起身吧。可用了早膳?”“儿臣已用过。母妃今晨怎这般迟方用早膳?”李玄理坐下,制止宫人摆碗筷的动作。谢慧妃扶了扶鬓发不语,一旁的嬷嬷回到:“娘娘昨日不舒坦,比晚睡了些时候。”昨日御花园之事李玄理有所耳闻,料想母妃的x_ing子心里定是不舒坦,随即下了早朝即来宽慰。
“昨日御花园之事儿臣已知晓,母妃放宽慰些,不过青州太守之女,想来父皇不过一时新奇,等过些时日父皇对她淡了心思后,再料理她亦无妨。”李玄理深谙皇帝的心思,喜女色却不长久,且他早已对这次新入宫的秀女的身家背景做了全面细致的调查,这青嫔顶多算有手段,对谢慧妃那是万万构不成威胁的。
“我何尝不晓得,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处理后宫年关事宜非同小可,她青嫔不过进宫个把月份,皇上就让她c-h-a手。平日装出一副不胜柔弱的样子,手段倒是一等一的好。勾得皇上整日流连她的床榻。”昨日本不是青嫔侍寝的日子,皇帝还是留宿在绛雪轩,委实可恨。
☆、第四十八章
李玄理垂眼喝茶,他这母妃一嫉恨起来各种不入流的言词时常脱口而出,还需让她骂尽兴了,若是中途扰断,自己不过徒惹一身s_ao。谢慧妃出了一通气后缓下阵来,连同昨日,该骂的、咒的都说尽了,端起手边茶盏饮了几口茶水舒缓心中郁气。
李玄理看见谢慧妃回复状态后启言道:“母妃既是看不过,儿臣即命人寻那方子来?”“那方子需人有孕方能使出成效,青嫔虽承恩多日,肚子却不见有动静,我们也寻不到机会。”谢慧妃恨恨道。“那我们就让她再蹦跶几日,等哪天腻烦了再寻个由头处置她,给她点教训。母妃何苦为这小小的妃嫔伤了心神?”谢慧妃点头不语,心下自有一番计较。
情绪稍缓后,谢慧妃忆起前些时日听闻的传言,担忧道:“我听闻前些时*你父皇赏赐宜州那人?”“确是。宜州太守的述职中言及那所谓的工程,宜州今年上交的赋税亦是往年的好几倍,父皇看后心下高兴,便赏了些金银细软。”李玄理冷淡道。“到了那些个地方还能让他折腾出这番成绩,我们当真是小看他了。最可气的是那帮废物,那么多人竟无一人取得了他的x_ing命。”
“母妃,若是父皇一高兴,提前昭他回明都该如何?”“你父皇最忌讳外戚干政,当年我们能借着他的这份心思削了安氏一族,就不怕他会将李玄昭召回来。”当年安氏因为外戚干政的由头遭削权横祸,如今的谢氏又该如何?安氏没落后谢氏伺机崛起,近些年来皇帝对谢氏的许多作为亦能瞧出些端倪。自古天家无父子,孝宗帝如今这般年岁却不曾立下太子,谢家一派的官员不知上书过几回,均被压下,还广纳后宫,得宠的妃子母家均无甚势力,虽这些年均给谢慧妃花了番心思料理干净,如今却跑出个青嫔!思及此,李玄理忧虑地蹙着眉头。
谢慧妃看着自家年岁渐长的儿子,虽占了个二皇子的名头却无甚实权,凭着谢太守的势力确是为他笼络了不少官员,可皇帝一日诏令不下,他们就一日不得安宁,除却忧心李玄昭,还忧心不知何日降生的新皇子。为了自己和谢氏一族,孝宗帝要不立下太子诏书,要不早日退位!谢慧妃和李玄理对视一眼,心下的计较又坚定了几分。
“太医,皇上的身体如何?”绛雪轩内,孝宗帝坐在床上让太医细细把脉。太医诊断片刻,恭声回道:“皇上乃cao劳过度,待微臣开几副安神的药,皇上按时服用即可。”“朕近日常感昏乏,亦是cao劳过度?”“皇上日理万机,已损耗许多精气。额,恕微臣直言,房事上皇上也需多加节制。”太医垂头直言。“朕已知晓,下去吧。”“是。”太医躬身退下。
青嫔上前为孝宗帝掖了掖被角,“皇上您好好歇息,待药熬好后臣妾再服侍您喝药。”孝宗帝颔首,抬手示意窗台,青嫔了悟示意一旁的宫女,宫女领命上前将帘子放下,回眸时孝宗帝已合眼入睡。青嫔和宫女悄声退出内室,窗台的宁神香正袅袅升烟。
冬去春来,春雪消融,当御花园的第一支迎春花开时,绛雪轩传来喜讯,时隔多年孝宗帝的后宫再次传出妃嫔有孕的讯息,孝宗帝大悦,将青嫔擢升为青婕纾,各种赏赐源源不断送入绛雪轩内。“朕本想让换个好点的宫殿,利于你待产,你怎的不愿?”绛雪轩内,孝宗帝轻抚青婕纾的手柔声道。“臣妾谢皇上美意,只是臣妾已习惯了绛雪轩,若是突然换个住处,臣妾还需些时日方能适应,倒不如这小小的院子来的舒坦。”青婕纾笑道。
“既是如此朕也不勉强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提,朕命人替你寻来,莫委屈了自己和腹中的皇儿。”“臣妾晓得。”“朕还有公务要忙,晚些时候再过来看你。其他人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闭门谢客,朕已嘱咐谢慧妃。你只管安心养胎。”“是。臣妾恭送皇上。”将孝宗帝送至门外,目送其离去后青婕纾回到屋内,遣退宫仆,手搭上自己腹中,眼底一片黯然。
谢府。李玄理在会客堂焦躁地来回踱步,听闻侍仆通报的声音赶忙起身相迎:“外祖父,您可算来了。”谢守上前行礼:“臣叩见二皇子殿下。”李玄理倾身托起谢守:“外祖父何必在意这些虚礼。绛雪轩青嫔有孕擢升为婕纾的事情外祖父可听说了?”“臣已知晓,殿下莫慌,即便她有孕又如何?能守的住方能成事。”“这女人心思缜密,母妃费了番心思还是让她有了身孕,若是再让她生出个皇子来可就麻烦了。”
“臣听闻皇上前些日子依青婕纾的意思给她的宫苑重新置换了一批宫婢和守卫?”“正是,母妃现如今正苦恼该如何重新安置眼线。”谢守看着皱眉的李玄理,心下一定,做苦恼状启言道:“宫中之事还望娘娘多加费心,如今司徒遭贬,臣颇有些力不从心。”司徒与谢守私交甚密,皇帝的这轮贬罚,实则在警示谢守。
李玄理听谢守此言,再思及近日来父皇都不曾宣召自己参加内阁会议的行为,种种迹象皆在表明,若是再无作为,自己和谢氏一族及成为下一个李玄昭和安氏一族!自来皇家亲缘寡淡,既然父皇这般不顾念父子情分,那就别怪儿臣了!思及此,李玄理目视谢守,果决道:“外祖父,先前商议的可作数?”谢守眼睛一亮,沉声道:“只待殿下一声令下!”“好!”
时维暮春,天色沉沉。明都街上行人步履匆匆,启窗外探,只道明都天□□变。
☆、第四十九章
永光二十三年,大明朝孝宗帝忽患重疾,卧病不起,诏令二皇子李玄理监国。时年九月,孝宗帝大渐,弥留之际下令传位于二皇子李玄理,遂崩,时年四十九,举国同哀。二皇子李玄理顺承天命,继位登基。
咸福宫,一只茶盏摔落在地,瓷粉、碎片散落满地。“怎会寻不到?你们这么多人竟寻不到一个小小的妃嫔?”谢慧妃端坐上首,竖眉怒对侍卫长。“娘娘息怒,微臣确是带人仔细搜寻了绛雪轩,却是寻不到青婕纾。”“那你即可带人仔细搜寻后宫各宫苑,定要给本宫寻到她!”“是!”侍卫长应声离去。
谢慧妃凝视茶盏碎迹,宫人正往来做打扫。心下越寻思,越觉着怪异。自那青婕纾有孕以来,借着有孕的由头不仅断了日常的晨昏定省,还愈发的深居简出,除却孝宗帝宣布殡天那日曾与众妃嫔跪在孝宗帝寝宫前,之后再也不曾见过她,仿若消失一般。即便如此,无论她躲藏何处,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出来,她腹中的血脉一日不除,玄理的皇位便坐不安稳。当然,还有宜州那人。
宜州安府,蓼风院内李玄昭下令拔营启程,安文江和林峰领命离去。温曦上前:“殿下,温曦愿随同殿下一同回都!”“此行艰险,你莫要参和!”“殿下,温曦虽无甚才能,亦愿为殿下尽绵薄之力!”“此事勿容再议!你只管安心留在宜州。”言罢,李玄昭起身离去,前往宜州郊区兵营驻扎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