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急速下坠的瞬间,林夕看见冷烈朝前疾奔而来,眼里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惊惶。
失重的感觉突然停止了,林夕的身体被一根藤蔓一带,变了个方向,竟是狠狠撞向了岩壁,林夕只觉的浑身一痛,那岩壁却被撞得破开了,原来这块岩壁后面竟是中空的,林夕打着滚跌入了洞中,那洞狭小不堪却是极深,林夕在里面被撞得七荤八素,终于是晕了过去。
在距离崖底七八十丈的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躺着一位浑身是血的少年,那少年的半边身子露在岩石外,眼见着要掉下去,此时他旁边的树枝竟如长蛇一般动了起来,将他的身体卷住,往里面挪了一挪。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背着一个竹篓,脚步轻快地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口中哼着小曲儿,目光在四处搜寻着,忽然眼睛一亮,几步小跑,蹲在地上,掏出了一把小铲子,将一株结着蓝色小果实的植物连根铲了起来,原来是一个采药女。小姑娘将那株药Cao丢进背后的竹篓,站起身来,眼前不远处却映入了一道不同于这大山的颜色。
那个人又来了。
少女撇了撇嘴,这几年上山采药的时候,时不时会看到这个怪人,穿得一身黑,每次看到他都是像雕塑一样站在悬崖边上,动也不动。
“真是个怪人。”
小姑娘摇了摇头,倒是见过寻死前犹豫的,但还没见过犹豫这么久的,不过也难怪,这骷髅崖可不是一般的悬崖,崖下的深谷叫做死人谷,因为在断崖下方二三十丈的地方,漂浮着一层浅绿色的毒雾,曾有好事者用铁链拴着一只活j-i吊下去,再拉上来时那j-i竟只剩下一堆骨架和些许焦黑的皮r_ou_,这悬崖若是跳下去,便绝无生还的可能。
这位少女觉得此人也真是可怜,再望过去时,那人已经不在了。
小姑娘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子里飘出了饭菜的香味儿。她走进院子,将背上的竹篓取下来放在地上,冲里面大声喊道:“爷爷,你又忘了收衣服啦!”说罢嘟起嘴,把袖子lū 起来,在水井边洗了洗手,回头准备收衣服时,却发现竹竿上的褂子少了一件。少女愣了愣,只听得柴火垛背后传来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顿时小嘴气的鼓了起来:“这群野猴子,真是越来越猖狂了。”随手抄起井边的扁担,轻手轻脚地走到柴垛后,举起来正要打下去,却见那只“猴子”回过头来,冲她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
竟然是一个极为清秀的年轻人。
这家小饭馆今天生意挺不错,六七张桌子今儿个居然全坐满了。
“哎你们知道吗,最近江湖上啊有一件大事。”
“什么事?”
“就是那个黑无常啊,听说这黑无常接下了白无常的挑战书。”
“真的假的啊……那什么时候决斗啊?”
“就在今晚。”
“那决斗地点还是在白云山?”
“那当然,那可是白无常的决斗胜地啊!”
坐在窗户边的一个少年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小二,结账!”说罢丢了锭银子在桌上,站起身来急匆匆的就出去了。
黑无常墨发飘扬,单膝跪倒在人群中间,黑色长刀c-h-a在他的身旁,身上的黑衣裂开了数道口子,鲜血顺着衣袖滴落在地上,气息已极是不稳。他抬眼看着面前的众人,眼神却是穿过人群望向了虚空,他已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战。
一个持剑的白衣人从人群中向前几步,剑身上银光流淌。
“黑无常,你欠下的债,今天该还了!”
黑无常闭上了眼睛。
那带着炫目银光的剑尖到了他身前,刺入他胸膛的前一刻,一道漂亮的金光闪过,那剑尖被打的偏离了方向,削下了黑无常的一片衣角。
“我说你们这些人可真够不要脸的,这么多人欺负一个,有本事单打独斗啊。”
黑无常蓦地睁开了眼睛。
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俊秀少年,从旁边的大树上跃下,轻飘飘地落在黑无常的面前。
“冷烈,才几年没见啊,你怎么就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黑无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神情却是忽的冷了下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快滚!”
少年显然被气的不轻。
“你要我滚我就滚啊,凭什么听你的啊!”
那白衣人愣了片刻,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笑盈盈地挥了挥手中的长剑。
“也好也好,能死在一起,也算是了了你的心愿了,对吧,黑无常兄?”
“各位兄台,请吧!”
五颜六色的真气在人群中晕开,直向场中那二人袭来。
黑无常起身拿刀,挡在那少年身前,却是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那少年啧了一声,一把将黑无常拉到自己身后,右手掏出了一支长笛。
那是一支怪模怪样的笛子,两头都不一样粗,中间稍细,笛孔也挖的很是潦Cao,颜色灰白,一时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长笛被吹响了。
一听就知道这吹奏之人极不擅长音律,曲不成曲、调不成调,还夹杂着尖利的哨音和气声,可以说是极其难听。
不过,难听归难听,威力却是不小,随着第一声音节响起,金色的光圈以少年为中心发散开来,内圈的众人首当其冲,被音浪击得连连后退,没过一会儿便有人捂着耳朵倒在了地上,手指间已是有鲜血淌出。
片刻后,大多数人已是支撑不住,向后急退,只有那白衣人仍站在少年的攻击范围内,那身形却是晃了晃。那少年见状,左手搀起黑无常,右手拿着那笛子,吹出一声长长的哨音,径自往丛林中隐去,身形消失之前,还丢下一句话来。
“白无常,你这个卑鄙小人!”
林夕穿越成男人以来,今天还是头一次感觉自己像个女人,准确地说,是像个母亲。刚才给冷烈疗伤的时候,这家伙就像一个许久没见到母亲的孩子一样,紧紧抱着自己好几分钟都没撒手,现在疗完伤了,又像一个怕被母亲抛弃的孩子一样直直地盯着林夕看,跟他说了几遍让他先好好休息,他都当没听见一样。要不是他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林夕都要觉得他是不是爱上自己了。
不过看到他这样,林夕倒是忍不住想逗一逗他,于是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乖啦,先睡觉好不好?”看他没有任何反应,又欺身向前,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在他的耳朵上蹭了蹭,“你的伤还没好呢,咱们先好好休息,行不行?”冷烈蓦地捏住了林夕的手腕,将他从自己身上拉离开来,林夕以为他是生气了,不过生气了也好,让他自己好好休息也行。
“第一件事。”冷烈忽然开口道。
“什么?”林夕下意识的就问,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心下微微有些紧张,“我答应你的三件事对吧?说吧,要我做什么?”
“以后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以再自杀或者自残。”
林夕听完哭笑不得,这算是个什么事儿,于是无比认真的跟他讲起了道理:“上次是情况特殊,再说了,我要是不自残,你不也准备自残的么?而且我说的三件事是为你做三件事,可不是为了我自己,这不是白占你便宜吗?”
冷烈握着林夕的手蓦地收紧了,直直盯着林夕的眼睛。
“我说了,不论任何情况。”
林夕愣了愣,忽的感觉眼眶有点涩,嗓子有点堵。
“好,这第一件事,我答应你了。”
冷烈终于是肯睡觉了。
林夕躺在他身边,轻轻的叹了口气,回想起在那骷髅崖下,死人谷中的三年多时间,只觉得内心翻涌,五味杂陈,那段时间若不是心中牵挂着冷烈,还有那成了精的树妖陪着自己,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撑过来,想起那只树妖,林夕不禁又长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看了看冷烈的睡颜,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第9章 第九章 死人谷
一群轻衣便装的少年穿行在丛林间,四散开来,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哇!”一个胖乎乎的圆脸少年惊呼一声,弯腰从地上抱起一只肥硕的獐子,“明少,你真是太厉害了,今天又有!”
“那当然,没有哪个猎物能逃出我布下的阵法!”说话的少年几步上前,脚踏在小胖子面前的石头上,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这少年一身劲装,手挽长弓,背上背着一簇银羽箭,剑眉星目,长发高高挽在脑后,小麦色的皮肤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哎快过来,这边也有……还是个大家伙!”另一个少年指向他们的左侧,不远处一棵松树后面,依稀有一团模糊的物什。少年们一下子来了精神,呼啦啦地全都围了上去。
那不是什么猎物,而是一个人。
那挽弓的少年挤开人群,只见一个身着浅绿衣衫的清瘦少女躺在阵中,双目紧闭,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一大片y-in影,绸缎般的黑发瀑布一样散开,宛如谪仙一般。
少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半晌移不开眼睛。
伍寄桑来到这谷中已有半个多月了。这山谷三面峭壁,只有一条路可以出入,谷中面积却是挺大,峭壁往上百来丈的地方,常年漂浮着一层洁白的浓雾,将这山谷隔成了一个不为人知的世外桃源。
“阿桑姐姐!”一群不到十岁的小孩子一路小跑着来到伍寄桑住的树屋,其中一个小女孩将手中的一块巴掌大的木头举到伍寄桑的跟前,“阿桑姐姐,你帮我雕一只兔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