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庭摆了摆手道:“唯一可被奉为圭臬的不该是天道麽?”这就轻笑了一声,“我可当人当了几辈子,自私一些,甚至怯懦一些,也说得过去。”
玉仙君兴致勃勃道:“别卖关子了,接着你打算怎麽办。”
欧阳庭想了想道:“六界并非天地初成时便有——”
“停停停!”玉仙君哭笑不得打断他,“我该谢谢你没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开始麽?”
“也无不可。”欧阳庭耸耸肩,“反正你脑子里真该想些得体之事。”
“少废话,快说!”
“昆仑墟。”欧阳庭微微颔首。
玉仙君张大了嘴:“你刚才说了啥?!”说着作势伸出尾指掏了掏耳朵,“诶呦,这上了年纪哇,就是腰酸背疼腿抽筋。看不见你说了甚麽也挺正常不是?话说,你刚才跟我讲话了?”
“……那是个幻觉。”欧阳庭抽了抽嘴角,“我甚麽都没说。”
玉仙君放下手,眯起眼来上下打量他:“你再敢否认你没对那只小鸟动心,我就揍你了!”
“打得过我再说。”
“……那我还不如指望羲和再生十个太阳!”
欧阳庭这就一笑起身道:“所以我会继续否认。”
玉仙君颇有些无奈地望着他:“果然是当人当久了,会耍无赖了。”见他果有离去之意这就跟着起身道,“你真要去?”
“不然呢?”欧阳庭摆了摆手,“现在这不死不活的样子,我自己看着都恶心。”
“……鬼王那家伙虽然不靠谱,但我不相信他甚麽都没做。”玉仙君扭开头嗤了一声。
一提大司命,欧阳庭不由想起吃的那碗粥。这就咂咂嘴道:“骨r_ou_之美,魂魄之灵。”
“他,他居然舍得拿出来?”玉仙君真正惊讶。
“通晓‘欧阳庭’命格诸事的他有这种举动不是很正常麽?”欧阳庭扫了他一眼。
“可前提是,是你真的——”玉仙君顿了顿又气恼道,“诶呀,我最烦这些事儿了!”言罢颇为豪气地拍了拍胸膛,“看样子你是不会带我同往昆仑墟的。说吧!要我干嘛?”
……还真想过要你干啥。欧阳庭略一沉吟道:“可否替我先往妖界一行?”
“还敢否认,嘿嘿嘿嘿——”
欧阳庭哭笑不得,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不是那样。”这就低声道,“先前我重归离象宗一世……”
“懂!不就是中毒了麽。”玉仙君大咧咧地晃晃身体,“那种毒在本仙君眼中啥都算不上!”
“……所以点化了圣丹大人炼药的你有甚麽资格在我面前显摆。”
“终于还是忍不住吐槽我了?”玉仙君哈哈大笑道,“不过那老小子就是有点儿迂。”这就又叹口气,“看在他也是好心办坏事的份上,别和他计较了吧。”
“知道他是你坐下炼丹童子转世。”欧阳庭也没真打算追究这事,“更何况,若不是这事,天界也没法子直接对魔界出手。”
“仙魔不两立,到哪儿都是打。”玉仙君愁烦地搔了搔头。
“不两立麽……”欧阳庭却不再多言,这就踏云去了。
“嘴上说不在意,心里介意得要死吧?”玉仙君歪着头得意地一笑,再看了一阵他离去的祥云突然露出个笑来,“叫你自个儿去冒险不带我!走错路了吧——哈哈哈!”
笑罢也就拈指腾空,玉仙君嘿嘿直乐:“不准我跟去昆仑墟也就罢了,还也不准我去鬼界——啧啧,我就非得听你的不成?”
第123章 云中君
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①,有万山之祖。
特意绕了远路,踏云而至的欧阳庭望着那重重叠叠九层万仞之地,见群山围拢、势如莲花,果然玄妙异常。趋缓降下几分,越发觉得灵气充盈。越高则越寒,此处更添几分朴拙沉郁之意。呼吸间已穿过沙棠树和琅玕树,忽有雕鸟惊起飞出南侧绛树,似是腹蛇或六首蛟行过林中。
欧阳庭略一犹疑,放慢脚程举目北望。果见碧树、瑶树之余更有文玉树,其上生五彩美玉,端的漂亮非常。又见一团聚r_ou_形如牛肝,仿佛有二目。欧阳庭心里一动,不由降下云来。细细一观,果是视r_ou_。食之无尽,寻之更生如故。欧阳庭收回手来,放过了这个浑身瑟瑟发抖的小玩意儿。
已入山中界,欧阳庭安步当车。往西行得约一盏茶的功夫,便见林木森森,绿意盎然。珠树成群、玉树成林,秀丽璇树并着不死树。上卧头颈挂蛇的鸾鸟,其姿态怡然自得,望来旁若无人。至于那不死树上结的果实,人吃了自是可以不死,但欧阳庭扫了一眼只觉意兴阑珊,这便疾步离开。又行过一株琅玕树,满生美玉,华采莹莹。那自来便是凤凰与鸾鸟爱吃的食物——且慢,哪里不对?
有鸾鸟,却无凤凰?
能不提这茬儿麽?如果可以他也暂时不想看见神马凤凰。不不,现在该予以重视的问题貌似是……为何周围无人出来阻拦?
欧阳庭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昆仑山,昆仑虚,昆仑山中昆仑墟。此等秘境要害之地,怎麽可能无人看守。
不过来都来了,欧阳庭索x_ing放开了闷头往山上行,不时翻翻记忆里那陌生又熟悉的篇章。
所谓海内昆仑之虚,西北帝之下都。方八百里,绵延屹立。九井玉槛,并开明兽守九门,为百神之所。
如此想着,欧阳庭见脚下已行到一片天然矿泉之处,蔚为奇观。
此地分属高寒,此处却有汩汩清泉。晶莹透明的水花喷涌而出,如芳Cao缤纷摇摆而落,美不胜收。细看更是澄澈清冽,若掬起一捧饮之,则甘甜醇美,回味无穷。
不愧是西王母秘制酒酿的冰山甘露啊。
擦了擦手,欧阳庭也歇息好了。正待腾云起行,那皎云却忽然抖了两抖,刹那间竟自散开。欧阳庭身形一晃,两臂下意识往后一摆,广袖招风而起,方才悬停于半空。
“哈哈哈——”一阵说是少年亦可、说是少女也没甚麽违和感的笑声就这麽突兀地响在耳侧,下一秒这笑声戛然而止,换上了带着几分委屈的意思,“我说星君,这麽久不见,你先把你这大家伙拿下去行不行?”
手持正阳剑的欧阳庭面无表情看着他:“是你?”
那少年颜色姣好,唇红齿白又憨态可掬地眨了眨眼:“怎麽,你以为是陆吾那厮?”
“……再不济也该是开明兽。”欧阳庭并未放松。
“在你心里我是有多不堪?”那少年苦着脸努力小心地将自个儿的脖子从剑尖处挪开一些,“再说陆吾哪天不是忙着去护他治下那些奇怪的东西。就说今儿吧,那钦原,好家伙!大鸟‘嗷’的一口就蛰死了西王母的一株沙棠——”
“你管那叫鸟儿?”欧阳庭想起那跟鸳鸯差不多一样大的马蜂,就觉得头疼,不得不出声打断。
“随便喽,管它是飞禽还是巨虫。”那少年耸耸肩嬉笑道,“所以很忙很忙的陆吾不在,可爱的开明兽满山遍野逮钦原去了——可怜的我这就被抓来临时看几个时辰的大门,谁晓得偏就遇上你这尊大神!”
欧阳庭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这才把剑还鞘:“这麽说,今日山上事颇多?”
那少年摇头晃脑道:“反正山上说热闹也冷清,说冷清百来年也总会来个把人。”这就贼兮兮地曲起手肘撞撞他胳膊,“你可是稀客,要我去通报不?”
欧阳庭敏捷地侧身让开道:“岂敢劳屏翳大驾?”
“啧啧啧啧,这麽不老实。按说你该去拜见东王公的。”那少年眯了眯眼,“莫不是你想把我支开,自个儿溜山上去盗宝?”
“本星君是那种人麽?”欧阳庭一脸严肃正义地说瞎话。
屏翳叹了口气:“打我是打不过你,但抽空发个讯号,再把你拖到其他人来,我还是可以的。”
欧阳庭也叹了口气:“那你带路吧。”
屏翳却环起手臂上下打量他:“我要真把你引东王公面前去,他非捶死我!”
欧阳庭挑了挑眉:“那与我何干?”
“……星君,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麽对人家!”屏翳一副痛心疾首捶胸顿足的模样,怎麽看都是超级浮夸的演技。奈何他一张清秀可爱的脸蛋,这麽矫揉造作的举止在他弄来居然有几分赏心悦目。
欧阳庭很配合地看他演完才道:“我以前怎麽对你?”
“……你以前都不搭理我!”屏翳继续控诉道。
“哦。”欧阳庭一甩袖子转身要走,果然被屏翳扑上来抓住了。
“得得得,东王公可念叨你许久了。”屏翳冲他挤眉弄眼,不由分说扯着腾空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