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开刚才根本没有看清陈贵的动作,而且,陈贵手中那把并不是什么宝刀,只是一把军中最常见的环首刀,一瞬之内,这把普通的环首刀就斩断了四个人手中的兵器。
这是何等的眼力!何等的腰功与手劲!
他真的要与这样的人为敌?
梁开的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流下来,他的鼻翼不停翕动,嘴角在不由自主地抽搐。
“不,不要……”他低声望着站定在他面前的陈贵说。
下一息,陈贵又动了!
“啊——”梁开绝望地闭上眼,撕心裂肺地发出一声惨叫。
躲在高柜旁的梁珏与庞掌柜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被陈贵戳了好几个血洞,定睛一看,刚好看见陈贵跃身上前,右手挽了一个刀花以防止梁开有什么异动,左手则往前一伸,轻巧地夺过梁开执在手中的剑,“锵”一声,干净利落地将他的剑c-h-a回挂在腰间的剑鞘内。
然后,他一个反手,看也不看就将自己手中的长刀c-h-a回绑在背上的刀鞘中。
“啊——啊——”梁开杀猪般的惨叫声仍在药铺内回荡,似乎要绕梁三日才罢休。
他的一个随从眼见陈贵似乎没有要再动手的意思了,这才战战兢兢地上前,伸手扶住了梁开,大声唤道:“郎君,郎君!”
听了这两声喊,梁开终于回神了,他惊魂未定地睁开眼一看,见自己浑身上下并无一处伤口,也没有哪里感到疼痛,这才喘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抬眼一看,陈贵就站在他面前,冷冷地望着他,“梁开,你打不过我的,日后不要再挑衅我。”
梁珏将这出戏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喝彩:这个陈贵真是有勇有谋。他拿梁开的随从开刀,显示出自己的高超的武艺,以此对梁开的心理形成一种强烈的震慑,然后,再将梁开与自己的兵器都归鞘,表示想和平解决这场争端。
——我要是真打,能把你打成猪头,今日不过是我大方,放你一马。
这就是陈贵的意思。
若是旁人,经过了一场大惊吓后多半就夹着尾巴溜了,然而梁开x_ing子跋扈,虽出了一身冷汗,站都站不稳,只能倚靠在随从身上,此刻听得陈贵这么说,心中的不忿又冒了出来。
他一把甩开身后的随从,昂起头,大声说:“没错,单打独斗我是打不过你,可是军营中逞匹夫之勇又有何用?陈贵,你敢不敢以长水营与屯骑营之小比结果定输赢?”
就像被人戳中了软胁,陈贵紧闭着嘴,没有回答,脸沉了下去。
高柜旁的梁珏对梁开说的事不甚明瞭,便小声问庞掌柜。
原来汉朝各军营之间一年有一次比试,称为“大比”,若是少数几个军营之间的比试,则为“小比”。梁开的意思就是单挑打不过,想以群殴来获胜。
屯骑营驻扎在长安城东侧,校尉梁朴是梁开的亲哥哥。
若是以前,长水营与屯骑营之间进行比试,获胜的多半是长水营。然而自从北军五营的实际兵权归大将军梁商所掌,屯骑营与其他与大将军较亲近的三个营都能很快得到下拨的各类物资,唯独长水营,无论是马匹、粮Cao还是营医都要再三申请,却仍然得不到及时补充。
用来训练的马儿不够,吃穿用度不够,兵卒们受了伤也得不到及时的医治。
因此,近两年来,长水营的武力值就变成了北军五营的倒数第一。
也就是说,屯骑营就像一个满面红光的壮汉,而长水营却是一个终日吃不饱的瘦子。壮汉与瘦子相斗,结果可想而知。
其他人或许不知这些内情,然而庞掌柜人脉广,平日里多与权贵家来往,再结合庞长与陈贵休憩日到药铺来说过的三言两语,便将事实拼凑出来。
此时梁开见陈贵闭口不言,心中越发得意,大声冷笑道:“陈贵,你为何不说话?难道是怕了么?哼,我在幼时便听闻长水营多骁勇之士,难道今*你们长水营竟连小比都不敢参加么?”
听到这里,梁珏深吸了一口气,脑中快速地翻过浮生一度所讲过的有关这个时代的兵卒的日常训练、所用器具以及膳食营养等等内容。
他很快就下了一个决定:该轮到我大显身手了,唉,我这人这么能干,实在是叫人害怕。
他从高柜旁走了出来,脸上挂着一个玉树临风的微笑,朗声道:“区区一个小比,长水营怎会不敢参与?在下敢断言,这场小比长水营一定会获胜!”
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凝聚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班始怒刷存在感!
圆柑子想问问小天使们对于今天这一章的看法,因为基友向我指出——不甜没人看的,她的意思是这样的章节可以不写。可是我希望文中的主角有机会开展自己的事业。如果梁珏只与班始互动,即他在宣曲只能依附于班始一人而生存,那是很悲催的,而且也很憋气。我想写梁珏是如何绽放他的光彩的,小伙伴陈贵又是怎样的一个人……不知道小天使们怎么看?
不管如何,班始下一章就出来了~~
第27章 蜜水
“你是谁?”梁开这才注意到药铺内竟还有这么一个人。
“我叫梁珏,是班中候的书记,”梁珏顿了一顿,“兼长水营的新任医官。”
陈贵锁着一团浓眉,他怎么也没想到,梁珏竟然私自答应这场比试,还有,他什么时候成了长水营的医官?
却说梁开听了梁珏的回答,先是一怔,再上下打量了梁珏几眼,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就变得有些古怪,口中喃喃自语:“班中候……”
“好!”他蓦然一声大叫,“既然班中候都对小比无甚异议,那么,我们就以一月为期如何?”
“无需这么久,”梁珏笑道:“十日,长水营只需要十日的时间就能完成训练,参加小比。”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十日如何能将一个孱弱的长水营变得强壮?
陈贵听两人这番对答,竟将班始也拉了下水,而且梁珏居然以十日为期,当下便想阻止。
然而梁开防的就是这一出,今日他在陈贵面前大失面子,立意要以小比来羞辱整个长水营,一听梁珏这么说,立即叫道:“好!既然尊驾如此爽快,那我们就以十日为期,十日后总校场见!”
说完,他领着随从,飞快地撤了。
陈贵阻拦不及,只得瞪着梁珏,冷声质问:“你有何资格代表长水营答应小比?”
“要是不答应,他一定会有另外的提议,总之不会让你好过。”梁珏解释了一句,然后,就见他咬牙握拳,昂然说道:“何况,身为男儿郎,血x_ing是我们立足于世上的根本,怎能因为可能打不过就不打?”
陈贵沉默了片刻,心中有些惭愧。他原来颇为看不惯梁珏,觉得他身为一个男子,却长得太过美貌,体格又文弱,此刻听到他这么说,觉得自己倒是小瞧他了,此人颇有几分风骨。
“万一,我是说万一,”庞掌柜迈着稳重的步子走过来,拈着颌下短须说道,“万一长水营输了呢?”
梁珏露出了一个非常和善的微笑:“庞掌柜,您这间药铺里面应该有不少药吧?我凑巧知道有那么几种药,平常人不小心吃进肚子里就会头昏眼花、四肢无力,所以,长水营是不可能会输的……”
陈贵不可思议地瞪着他——所谓的风骨,对于此人来说只怕是根本不存在的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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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候府。
正房内,班始正坐于榻上,就着放在案几上的朱雀铜油灯所发出的亮光看公文。他面前的那张案几上面放满了竹简,矮榻两边也堆着好几摞。
班始身兼长安京兆尹一职,这虽然是县一级的职位,但长安作为与东都雒阳相辉映的西都,城大事杂,身为长安城的最高行政长官,需要他处理的公务有很多。按照班始的吩咐,当他外出巡营的时候,长安的京兆尹府就得派人定期将公文送到他所在的地方,以便事务能得到及时处理。
放在案上的铜油灯离班始颇近,恰好窗外吹进来一阵风,油灯的火舌突地一偏,差点燎上了他的下颌。
班始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竹简,将油灯移得稍远些。
再次拿起竹简正要看,班始想到一事,抬头问道:“子瞻,叔父那边可安顿好了?”
屏风后面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已安顿好。长史已经歇下了,虽经这一路长途跋涉,但长史身子骨健壮,仍是精神奕奕。”
班始微微一笑,喃喃地说道:“能离开雒阳,他自然高兴。”
按照班始的吩咐,子瞻接了班勇出狱后,便将他悄悄地藏在一辆马车上,缀在队伍后面一同从雒阳出发,来到了宣曲。这也是班始x_ing子谨慎,班勇出狱后的去处本无限制,但班始恐有变故,这才小心从事。
窗外夜色深浓,子时已经过了。班始突地想到,梁珏与陈贵去庞家药铺也有大半个时辰了,怎地还不回来?难道出了什么事?
班始心中有些懊恼,早知应该派晋明与他俩一道去的。
正如此想着,前院传来一阵语声,听着像是梁珏他们回来了。过了片刻,晋明果然来报,说梁珏求见。
班始松了一口气,挥了挥手,“时辰不早了,他跑了一整天应该也累了,你让他回去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