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同人)全职/高/乔]春秋 作者:狸薇【完结】(3)
乔一帆不无惋惜地低头去看飘落在地上的碎纸片,他的脸裂成了好几块,还有灰飞烟灭的石大人胡同……反帝路,这名儿可真有意思。他含混不清地想着些j-i毛蒜皮,而身旁的高英杰却霍然站起身来。
他不无担心地看过去——照片没了可以再拍,他却不能让高英杰出什么事情——那人格外虚弱的身体风烛残年般摇晃,但仍然有某种主心骨似的存在把他牢牢钉在地上不许倒下似的,“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在我们面前逞威风?我们被推荐来北京上学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我们在学校里攻读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我们为了国家东奔西跑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现在你们翅膀硬了,想造反了?没那么容易!”
年轻人似乎正巧被戳中了心上防御最薄弱的地方,嗓子扯得沙哑难听:“你!你们才是这个国家的蛀虫!就是因为有你们才变成今天这样!”
他们远远地扑过来,张牙舞爪地,似乎轻而易举就能将高英杰撕得粉碎——这样不识时务不合时宜的人,留着又有什么用处?!他不会忠于人民,不会忠于领袖,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而乔一帆默不作声地站到了高英杰面前,平静地张开双臂,是某种不可动摇的、保护的姿态。
年轻人高高扬起拳头,乔一帆闭上了眼睛——他虽不习惯像高英杰那样主动地展现什么,但也绝不是逆来顺受的x_ing格,一时之气忍得,一生之辱忍不得——哪怕他毫无胜算,但就算被打死,似乎也不那么坏。
“慢着。”
欧亚司司长王杰希略显憔悴的身影出现在了会议室的门口,身后是荷枪实弹的士兵严阵以待。他在士兵的伴随下从容不迫地走进一片狼藉的会议室,“这两个人我要带走。”
“不能带走!他们是反动分子!”女孩子的声音尖利地划破了暂时和平的面纱。
王杰希没说话,与他的沉默同时发生的是他身后的士兵子弹上膛的清脆声音。先前说话的女孩子下意识一缩,退到了最后面。一位士兵走上来帮乔一帆扶住高英杰向外走,刚迈出大概三步,乔一帆如梦初醒地停了下来,回头把那落在地上的碎相片都收进口袋。
一年多来他终于再次见到切实的阳光与天空,院子里的花已经开得很好了,馥郁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他想问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高英杰在他和一位士兵的两臂间晕了过去。王杰希的声音沉沉地传了过来,“上面下了文件,保护外交人员,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一帆,你不要回翻译司了,直接去找叶修报道。”
他点点头,什么也没有问——至少现在,他没有丝毫提问的力气。
转
乔一帆站在公共大厅外那扇知名的彩色玻璃窗前,隔着裤子口袋的内衬不露痕迹地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西服是出国前新置办的,还残留着少许好闻的布浆味儿,年少轻狂被衬成沉稳得体,实在相当不错。可转念一想他也年过而立,顿时又不那么高兴——哦,还有,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踏上这块唯一的国际领土,倒也确实人生事事难料。
那天他与高英杰被王杰希捞出来,满脑子都是浑浑噩噩的劫后余生四个字。部长叶修在一楼大厅里的沙发上坐着,见他来直接招呼着去医院做体检,路上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归根到底中心思想只有一句话:乔一帆同志,从即日起你就是我国驻联合国代表团的一员了。
被长袖长裤的工作人员引进大楼的时候,乔一帆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注意道旁虎视眈眈飞眼刀的对岸代表以免落下什么口实。反而代表团团长叶修一直在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高兴似的。
乔一帆笑不出来,他紧张。他知道叶修带包括自己在内的这批人来是做什么的,距离第26届联合国大会还有一年多,天知道会出现怎样的变数,于己一切都可置之度外,于国则必须慎之又慎——甚至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他们的工作、是使命、也是理想。
他深吸一口气在口袋里握紧了拳头,却突然想起各奔东西前最后一面在医院里见的高英杰,也不知道他的伤和病怎么样了。那张被撕碎的相片他仔仔细细地补好放在他办公桌上的小相框里,时间久了才发现当年自己的表情实在有点冒傻气。
面前突然多了个人,颇为困惑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诶?”乔一帆怔在纽约的春天里,“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跟王司长去莫斯科了吗?”
“别提了。”高英杰有点挫败地叹口气,“那些毛子真不是东西。”
“嗯?”
高英杰拉了他的手,两人往和平钟的方向慢慢走过去,“去年三月珍宝岛那件事,你还记得吧?”
“记得,”乔一帆点头,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看到了你们拍的那些照片。”
“对。”高英杰在树荫下表情模糊地笑笑,“其实也不止示威□□这一件事儿——你知道那边使馆里也就二十几个人,□□关系很多事情都没多少余地。我们过去先把毛子远东司领事司那群人都会了一遍。然后说提前跟服务局搞搞关系吧,之前没少麻烦人家,明白人也都知道不可能一直维持□□的。周一发了请柬,日子定在周六下午五点,还有打电话来问能不能带小孙女看看大使馆的,这当然欢迎啊,然后……”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乔一帆听得正认真冷不防没下文,忙问道:“然后呢?”
“然后一个人也没有来。”高英杰CaoCao回道。
“没人去?”乔一帆狐疑地重复了一遍,随后马上想通了个中关节——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对。窝囊,你明白吗,窝囊。”高英杰咬牙切齿,“你猜毛子外交部怎么说?说他们谁敢来,是党员的开除党籍,是团员的开除团籍。我们眼巴巴地去贴别人的冷脸——窝囊!”
“你冷静点。”乔一帆伸手拍拍高英杰的肩,“他们这样也正常,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珍宝岛那件事发生以后。四楼以下的窗玻璃全碎了,院子里石块酒瓶臭j-i蛋五花八门。当时我就站在八楼的窗口——”高英杰有些哽咽,他花了点力气才压下去,“窝囊透了,可我们什么也不能做。一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那天我实在忍不住,转身朝墙骂了这辈子第一句脏话。然后王老师过来说,我这个心态不能继续留在莫斯科了。”
高英杰自嘲地笑笑,“然后我就回国了,回去以后说你们这边正忙着,欧亚司之前没抽出人来,就把我派来帮忙了——我现在看见毛子就想打他们一顿,来这边真怕给你们添乱。”
乔一帆听他说完那些曾发生的惊心动魄一时无言。他能体会到那种感觉窝囊又无可奈何的心情——他早就看出高英杰表面看上去温和好说话,骨子里却固执又骄傲,这从他当年入学能考第一名就能得窥一二。这样的x_ing格从事外交工作既好也不好,能寸土不让维持底线固然是好事,但国家太弱个人太强,就会吃大亏。
他思来想去不知道说什么好,磕巴了半天挤出一句干巴巴的,“……你别生王司长的气……他肯定比你还不好受。”
兀自生闷气的高英杰听着他说话突然转过脸来,直勾勾地盯了乔一帆一会儿,突然笑了出来,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我知道,我知道。”
说完他们俩又沿着路走了下去,和平钟钟亭投下的y-in影在身后渐渐远去,铸剑为犁的巨大轮廓在眼前展开,乔一帆不无羡慕地轻声说:“希望真能天下太平就好了。”
“没那么容易啊,”高英杰的神情柔和而飘忽,“但我还是相信,我们所做的一切,算作磨嘴皮子也好算作保卫国家也好,对于和平这两个字而言,都是有意义的。”
乔一帆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沉静地瞧他——高英杰的神气是飞扬的活跃的,看不出半分在莫斯科遭受的委屈与失意,这太木奉了,他就喜欢这样——乔一帆高高兴兴地迈出两步,嘴唇贴上高英杰的,碰了一下就退开。
高英杰吓一跳瞪大了眼,眼神却是柔软欣喜的。乔一帆又退了三步,像看画儿似的看阳光下的高英杰,脑海里爆出一阵热烈的声浪,他控制不住地想跳想叫,忽而高英杰又看不见了,更大的声浪从他面前的宏伟建筑里一波一波地翻涌出来,再好的隔音材料也挡不住来自心中的呐喊。他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一溜小跑回了联合国大楼正门,只见几个熟悉的身影正略显狼狈地快步离开,臂下夹的公文包上印着曾经辉煌一时的青天白日满地红。
他目送那些人消失在视野里,满脑子都是另一个时代开始了之类的词句。
只不过他没想到随之开始的另一个时代也不小心把自己牵连了进去。顶头上司叶修摸着并没有胡子的下巴坐在办公桌后一个劲儿冲他笑,“一帆啊,岁数不小了吧。”
乔一帆猛地一哆嗦,“您有话直接说吧。”
“是这样的,”叶修慢条斯理,“你看你也三十多了,各种外交工作的经验也很丰富。有个事情早就该跟你说,组织上决定给你安排一次相亲,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乔一帆酝酿半天的感情突然卡在半空,叶修这话他再明白不过了。已婚的外交官永远比未婚的更容易被信任,夫人最好同样有外事经验政治眼光思想觉悟够高。这种行业内不成文的“潜规则”从前只在西方国家存在,但如今既然有这样的安排,对他来说似乎也有另外一层含义:升职的信号。
与感情本身或许有关,但关系微乎其微,他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叶修顿时又笑起来,说,“那你把工作交接一下尽快回国吧,回去部里有人给你安排这些事。”
于是他就收拾起行李交接完工作踏上回国之路,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坐完再次脚踏实地感觉整个人都要厥倒过去——还好没让他现在就和人家姑娘见面。但见了面,之后的事情也就理所当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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