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甜
孙权的脸上终于有些松动,抬头看看眼前的妹妹,她头上的雪还没有化干净,脸上冻的通红,不禁心疼地去暖她的手。
“屋外站得冻坏了吧,手这样凉···”
孙尚香眼泪一下子就疼得流了出来,“哥哥,我不冷,我以为,你真的恨死我了,我知道,我是整个家族的罪人···”
“傻妹妹,这冷漠的世上,只有你我二人是亲人,我心疼你如心疼我自己的手足,你做什么,我都是明白的。”
正殿上的主君泪流满面。
“小妹,我只是不甘心。”
“哥哥,我知道,所以我带来公瑾去世之前写的一封信,聪明如他,早已料到今日结局。”
孙权打开她带来的锦盒,取出那封信来。
“主公:见信如晤。公瑾自知命不久矣,然虑主公年少,必要陈言。我此次取荆州深深明白,江东之地只适宜久守,若想进取天下,断无可能,前次雄心勃勃,然几万将士因我而死。
料我死后主公必壮志凌云,在下奉劝主公,不要违拗大势,先主公和伯符将军断不愿见主公兵败身死,如有一天四海归心,劝主公向刘备请降,吾当含笑九泉。周瑜手书。”
原来最骄傲的周瑜,也深深明白最后的结局,他为了理想而死,却劝自己请降求得安宁,这何尝不是原自一位兄长的疼爱。
当眼前的泡沫最终幻灭,孙权终于明白,自己也许真的不该再执着于权力,公瑾用一生明白的事情,他现在也懂了。
“小妹,若我不答应请降,你和陆逊是要杀了我吗?别以为我傻,现在门外围了多少兵马,能将整个王宫踏为平地吧。”
“不,哥哥,若您不答应,我会和你一起死。”她说的是这样平静。
···
孙权还是答应了这场兵谏,孙尚香如预想的一样取得了胜利,她用自己的智慧免了哥哥和曾经的夫君刘备之间的刀戈,免了百姓的战乱之苦。
第二天,孙权拟写求和表章,对刘备请降,孙家全将为庶民。
在陆逊回到建业到兵谏成功的这段日子里,蜀国断断续续地收复各处城池,四海廓清,诸葛亮和刘备商量后将都城从成都迁到了汉朝旧都洛阳。
这日,他们收到了司马懿的来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通过一个个驿站,通过宫内严密的信件检查,连名字都没有换就这样大胆地把亲笔信送进了汉朝宫殿,不过孔明心想,仲达这么聪明,定有他自己的办法,当时那么Cao率的一叶扁舟就送走了他,就是相信那么乖滑的一个人走到哪都饿不死,至于坑蒙拐骗么,他不骗别人就不错了。
刘备带着醋意读着司马懿的信,信上说他现在是快活的像神仙一样,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简直是逍遥法外,还敢来信炫耀,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放了他。可怜自己还要做这个皇帝为祖宗收复大好山河,人生真是不公啊。刘备顿时有无限的感慨。
胜利总是能给人无尽的欣慰与希望,就比如这些天,他们无往不利,虽然政务繁忙,但刘备和诸葛亮心情却是轻松而惬意的,他们又开始对弈,孔明没事的时候弹一两首琴曲,孙乾整日里在教阿斗读书,阿斗还是那么笨,不过刘备心情好,最近也不打他手心了。
这日,儒雅飘逸的诸葛丞相在教刘备音律。其实刘备也算是个美男子,平时也总是臭美,比如很喜欢漂亮的衣服,很喜欢新做出来的剑,可就是在这音律上一窍不通。他总说喜欢听孔明弹琴,其实他弹的什么刘备根本听不懂,只是想有一段时间静静地看着他,他弹完刘备就搜肠刮肚地找各种形容声音的美好的词来夸奖他,比如余音绕梁啊,清澈凛冽啊,刚正坚毅,温柔祥和等等等等,孔明以前经常被他蒙混过去,以为刘备真的和自己心灵相通,经常还感叹,我与主公不仅是创业伴侣革命同志,还是知音啊知音。
可前天目无下尘的孔明终于发现,刘备五音不全这个事实。于是下场就很惨了,据建章宫的太监说,陛下跪了一夜的古琴,第二天上朝时腿脚都不大便利,还是丞相扶着去的。
哎,扯远了,总之从那以后,每天孔明都要教刘备弹琴,其实我们的丞相想的很简单,既是知音,必须要听懂他弹琴啊。
今日的曲子有些困难,刘备一时不会,孔明就有些生气,背过身说,“主公真是非常之主,亮的学生里还没见过主公这样的,真是···朽木不···”
然而未等他说完,刘备就用自己的嘴堵住了他的嘴,这个吻猝不及防,妈的,孔明心中暗骂,不过,自己好像被他吻得挺舒服,这么一想,孔明的脸一阵阵泛红。
照孔明说,刘备这叫耍流氓,可是没办法,刘备想的也很简单,他一生气他就想吻他,几十年都是这样,反正也改不了了,流氓就流氓吧。
平静又幸福的日子过了将近一个月,蜀汉休养生息厉兵秣马,姜维最近已经开始带着新投报而来的奇才高人商议如何取江东,孙权的请降表章终于摆在了刘备的案头。
刘备和诸葛亮瞠目结舌,也有些怀疑,按理说孙权怎么会甘愿献出江东八十一县,难道他们这次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收复全境吗,如果这表章是真的,那就是江东出事了,吴王的宫殿出事了。至于出什么事,他们两人心里大都明白了几分。
只是他们猜不出,这兵谏的人,到底是谁呢,谁有这么大的势力和能力逼孙权投降呢。伯言现在又怎么样呢,这里简直有太多的问题要搞搞清楚。
孔明一纸书信:盼吴王携家眷与大都督速来洛阳,我等静候。
信使快马加鞭,五日后孙权便收到了孔明的来信。
作者有话要说: 玄亮终于可以腻歪一下,但它的基调还是沉郁而苍凉。。。准备好之后被虐了吗筒子们?
☆、归一
孙权如今也是四十岁的人了,没有了霸主的幻梦,他最近时常显露出中年男人的该有的成熟与温和。
这晚,他宿在张皇后的镜德宫,抱着与自己风雨同舟的结发妻子,他问:“柔儿,你怪不怪我,身为一国之君,却连你们的安身之所都保不住,也不能庇佑你们一生一世。”
张皇后眼中蓄满了泪水,她含着泪靠在孙权怀里:“仲谋,你何必这样想,柔儿此生既嫁给了你,便决定于你生死与共,无论你是吴国的君主,还是大汉的臣民,你都是我的夫君,你的光辉在我眼里像月亮,柔儿愿意永远做你光晕下小小的星辰。”
孙权没有想到,原来身边的人并不像他想的那样,他原以为,只有他握紧权力,荣耀家族门楣,才有可能握住身边的人,才能使他们不离开自己,现在想想,他是多么狭隘,在真正的爱面前,他的疑虑显得多么苍白和可笑。
所谓夫妻,大概就是这样,他忽然就明白了,原来平凡人能体会到的幸福,是真的很幸福。
自打兵谏之后,陆逊回府待罪,孙权也并未有任何发落,君臣俩就这么干耗着。可是这洛阳要求的是大都督与孙权同往,孙权不得已召见了陆逊。
“大都督近日安乐否?安知洛阳那边对你的所作所为很是受用,指名要你去洛阳封侯拜相,享尽荣华富贵呢!”孙权的语气中掺杂着讽刺和轻蔑。
然而陆逊并未因孙权的羞辱而窜起怒火,于他而言,只是做了顺应天道民心的正确的事,至于吃里扒外,弑君叛国的罪名,若旁人硬要扣在他头上,他自是无力辩白,倒不如一笑置之。
只见陆逊气度未减半分,凛然自若地发语:“回禀陛下,臣愿举国降汉非为己谋私,而是以大公无私之心为天下大势和百姓安危着想,更是为陛下血脉宗室绵长着想,无论陛下怎么看待臣,臣已言明,且臣绝不留于洛阳为官,此后半生只求躬耕田亩,安享晚年。”
孙权看到陆逊的脸色,竟是这样的泰然自若,若他说的是假话,断然不能这样正义凛然,不觉将他的话信了七八分。
其实他说的是真是假又如何,对于他,再过几日之后,这吴国的山水,臣民,宫廷的争斗,内乱,就都与他无关了,他此时纠结臣下的忠心,又有什么意义呢。
孙权哪里知道,陆逊早已心静如水,他要的,始终都没有得到,那个在他长长的生命中永远闪烁着光辉的那个人啊,他再也没有可能亲近,他们的心,永远不能像那两人一样交融,这世上再没有让他执着的事了,以后是布衣青衫,还是腰缠万贯,于他而言,均无二致。陆逊有时在想,自己不算太老就已了却所有红尘中事,他现在的心境,是不是完全可以修仙求道,或者遁入空门了?去做个癞头和尚,或者白髯长须的奇奇怪怪的道人,应该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