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如今也不晓得我在等谁了。”舒小曼缀着柠檬水:“婉馨,直接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要结婚了。”陈婉馨拨弄起桌边的一品红,血红的叶上,花瓣滚动,盈盈颤颤。
“你要结婚了?”舒小曼悚然一惊。
“你们赵总,唯独这一条没有和你说吧?半年前,你们公司筹备新三板上市,出现资金链的问题,各大股东要求退股,你知道最后是谁出大力注入资金?”陈婉馨笑着说。
舒小曼突然觉得,陈婉馨的笑容,和六年前一直没有变,还是那般,让她讨厌的样子。
“是你们公司,我很清楚。让我们公司资金链几乎断裂,那也是你暗中cao盘几个人买我们的产品,最后付了定金,订单却全部取消,那也是你做的事。阿渊聪明一世,我也不清楚他怎么会栽在了这个跟斗。”舒小曼不禁冷下脸来。
但是,这和陈婉馨结婚,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有和我结婚!理由一,他的爸爸,有遗言在,他这样的孝子,和我结婚是早晚的事。理由二,只有我,能帮他,帮你们的公司。理由三,他只有娶了我,才有可能在墨世找到他的杀父仇人!这三个理由,充足吗?他和陈渊曦已经六年不见,林文溪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知道!而且现在的陈渊曦,再不是当年那个人了。”陈婉馨说。
陈婉馨其实只说对了一半。
赵渊固然是为了长期和陈家合作,但是对每一笔灰色付出,他都记录在案,现在他已经打通到陈家华南地区的副总关节,陈家许多人的把柄尽在他手上,一旦某时刻陈家东窗事发,他有信心在商业上,可以做到一网打尽,而自己可以安然脱身。但是赵渊的胃口远不在此,他希望深入到陈家更深的地方,将那些盘根错节的腐朽牢牢掌握在手,必要时候,一把火烧尽,不说能将陈家连根拔起,也能动其根本。
一旦这根基动摇,陈家那位已经晋升的书记,地位也是岌岌可危。当然,这条路,还有很远很远,也许本来已经不远了,就差临门一脚。
好在,陈婉馨,是绝对不会知道那天轩叔在男生寝室临走时,是和自己说了什么的。
这临门一脚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赵渊一眼便分辨出那几个胃口大的需求老板,真实目的何在,正好,他也需要一个借坡下驴的机会,让他顺理成章地当上陈家女婿。
而这场婚礼,亲友应都会参加,有的人,总归是会回来的吧……
他不相信林文溪回陈家,便真地只是认祖归宗。他更不相信,那一别,竟尔如此遥遥无期……
当年他痛苦无法自拔之际,张安安和他一起坐在学校的cao场,安安静静地抚摸着他的心结,最终使得他对张安安全盘托出这段时间的一切,两人静下心来一起思量,思路便清晰多了,他更为相信,林文溪之所以进入陈家,一定是陈家和他父亲林子伟的死,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
而这一信念,便成了赵渊唯一支撑着一直等候至今的原因。
当年佛音寺下的道别,赵渊苦思不得其解,亦是和张安安倾诉苦闷时,最终才明白,自己的杀父仇怨不解,始终是无法和林文溪一起真正无拘无束地在一起,林文溪想必是看透了这一点,亦知道他自己也是深陷父仇,难以解脱。一切的一切,只有等到两人共同的敌人,陈家倒下,才能烟消云散。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舒小曼问。
“我不想我的婚礼,有任何人干扰!包括他陈渊曦!他回国,马上就要被任命成BC公司的副总。赵渊和我们公司的接洽事宜,从来都是安排他们的副总和你一起,就是为了避免和我打照面,赵渊如果知道这个新上任的是陈渊曦,我不知道他到底又要做些什么?他为了陈渊曦做的事,想必你比我清楚得多。”陈婉馨说:“如果你能帮我瞒得住,我会创造一切机会让你和陈渊曦相处,毕竟,我才是老总,工作上的安排和接洽,他目前,全得听我的。”
“可你结婚,文溪身为你的弟弟……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舒小曼问。 “我会把他提前安排回美国的。这些,倒不用cao心。”陈婉馨微微垂下眼皮。
“我为什么要帮你?你以前做过的事,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舒小曼笑着说。
“此一时,彼一时。我们本来就不是敌人,你以前总是天真地希望陈渊曦和阿渊在一起,才有了后面的事,此刻我们的目的就是一致的,你我各取所需,仅此而已。”陈婉馨冷冷地说。
“如果,我现在还是希望他们俩在一起呢?”舒小曼试探着问。
“如果你还在读大学,我信。现在你是你们公司的唯一总经助,赵渊也给你安排了不菲的股份,如果赵渊和陈渊曦真地传出什么,再被人挖出以前在大学的事,你觉得你们公司会怎样呢?丑事,绯闻,足以把你们公司击垮!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当为赵渊考虑!六年来,从赵渊创业开始,你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大约,是陪不了陈渊曦,就陪他从前所念的人,你的这份执着,难道还是为了他俩在一起?别天真了,你爱陈渊曦,所以,你早就和我一样,不希望他们俩在一起。对不对?”陈婉馨帮舒小曼倒了半杯红酒:“取舍,就在你。另外,陈渊曦就在家里,你如果答应,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找他。”
舒小曼略一思索,微微一笑,点点头。但是,对林文溪的很多感觉,她自己亦不明了了。
一个熟悉的身形出现在门口缓缓驶出的奔驰车内。舒曼不顾一切站在车前,拦住去路。车中的人犹豫片刻,终于打开车门。
六年了。
黑色皮鞋方落地,裤脚才显现在那里时,舒小曼就难以抑制心中的冲动,甚至就想现在冲上去紧紧地抱住这个人,仔细看看,他到底长得怎生模样,听他说说,他到底,过得如何?
现在,她总算是又有了正当理由,来和这个人说话。
林文溪就站在不远处。
浑没了当年的俊秀清雅,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成熟睿智,炯炯有神的目光似乎能洞穿一切真伪。下巴的轮廓早就和昔年的婴儿肥告别,挺拔鼻梁。连嘴唇似乎都像会说话一般十分有神色,那唇上蓄起厚重的胡子,二十五岁吧,他今年,却已然是成功男人的巅峰标志。
单排扣子,笔挺西装,整洁雅致,流光领带,腕部的劳力士金表,显示他不一样的身份,然而,却似乎已经落得和芸芸成功男人一样。舒小曼仔细打量着,想从他身上再找出一丝不同别人的感觉,可他脸上的三分笑容,如此生疏而客气,他真地,是林文溪吗?
“文溪?”舒曼颤声喊道。
“小曼,你好!”爽朗自信,不变的称呼,却没了那些年充满怜爱和依赖的味道。也没有多年不见,重逢的老友寒暄,一切在他眼里,像是极其自然而然,仿佛知道早就会相见,仿佛知道,相见亦是陌路人……
“另外,鄙姓陈,名渊曦。”说着,笑着递过来一张名片。
舒小曼觉得这名片似乎有千斤之重,她有些无法捻起,有些恐惧地盯着名片上的烫金名字——陈渊曦。
第182章 (是他!)物换星移几度秋
陈渊曦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舒小曼清清嗓子,格式化出一个标准的商务笑容,双手接过名片,又微微躬身递过自己的,作为交换。
“噢,YH的,如果是单子的事,可以和我的助理详聊,他可能比我更清楚,如果是私事——”陈渊曦看了看表,说:“我有十分钟的时间。”
“我和陈总无亲无故,怎么会有私事,烦请陈总安排助理。”
陈渊溪沉默了足足有三秒,对着手机交代了几句,让司机载舒小曼去办公楼。
舒小曼犹豫片刻,还是进了副驾座。
她见陈渊曦要离开,泪痕早已爬在脸上,她忙伸手轻轻擦去,扣着车窗问:“这些年,你过得怎样?”舒曼用了多年不见朋友最俗套也最贴心的问候。
“挺好。”陈渊曦笑着说。
“噢……”舒小曼点点头,向陈渊曦挥着手说再会。她的神情庄重得像是对一个再也不会见面的人,挥手永别。
“要我们通过正规渠道竞标。”舒小曼电话里对赵渊说。
“噢?他们公司竟然来了一个务实的领导,真是不可思议。”赵渊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那陈总到底是什么人?”
“照片如你所见,是他们公司新来的副总,只是恰好,也姓陈。”舒小曼说。
“他——!嗯——”电话那边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舒小曼微微摇摇头,一度认为,赵渊沉寂许久,应该有所放下,但是她错了。赵渊自从成立公司,带领员工走到现在,从来不曾有失态的时候,就像现在,几乎语无伦次,几乎丢弃了所有的理智和睿智。若他见到林文溪,会是怎生个状态?
如果真有那么一次失去理智,舒小曼记得——赵渊大学时的手机,在公司搬迁时有一次无故失踪,结果赵渊停止一切搬迁,掘地三尺地在角落垃圾桶将那手机找回。前任的助理也是因为这原因,被赵渊炒鱿鱼,才招了自己进去。舒小曼起初一直不明白赵渊为什么将那个手机一直保留,直到后来为赵渊缴纳话费,见到常用号码中的那个熟悉号码,才依稀明白一切。
那个号码,就是赵渊大学时一直用的,而他,这么多年竟然一直为它缴话费,到现在。
那个手机,舒小曼后来偷偷翻动过。手机显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被仔细擦拭,所以手机屏幕光洁如新,只有上面偶或的一个划痕异常清晰。舒小曼记得,那是林文溪有一次恼怒赵渊接听电话时间过长,拿了赵渊的手机,用小刀轻轻刻上的一个“L”字样,还扬言,让赵渊接听每个电话,都把他自己放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