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回来和我说清楚,我都不能嫁人啦!耽搁我这么多年!”弘颜笑着说。
陈渊曦才知道,弘轩出事时,就联系了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母亲黄夕雅,一个是他的妻子,传达的,都是林子伟的遗命。
弘轩把林子伟的命令当作信仰,自然希望弘颜嫁给陈渊曦,而且弘颜从小便和陈渊曦订下娃娃亲,这是双方都知道的,他以为弘颜,是一定会嫁的。他听见女儿这样一句话,简直有些不能相信。
“我们八年三个多月没有见面,这些年,天各一方,就算是你回到小城,我们终于是在人来人往中,也没能回头看见彼此。你不了解我,我不熟悉你,尤其是你的变化,太大了!你的一切,我都只能从新闻,从报纸里读到,我们之间,又怎么可能会有那方面的感情呢?”弘颜浅浅一笑,脸上微微一红。
“我一向尊重林伯伯,我也很痛惜他的离去,这些事过了这么多年,我就不多说了。但是他的遗嘱,只对你有效,却不能约束我呀。虽然妈妈告诉我,爸爸希望我嫁给你,就算我想遵从爸爸的意思,但是我却也要尊重你的意思,不是吗?你看,这么多年,你都不早点来说明,我呢,想嫁人都嫁不了,文溪哥,你怎么补偿我呢?”弘颜继而俏皮地说,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在脸上显现。
陈渊曦不禁眼睛一红,将弘颜紧紧抱在怀中:“妹妹,弘轩叔叔是我爸爸,你不是我的发小,不是我的义妹,你就是我的亲妹妹!”
“我真是有两个好亲人,一个亲爹,明明大难不死,眼下陈天骄都被枪毙了,他还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八年多不回家!一个亲哥,跑去了陈家,上演一出无间道,把陈家搞得家破人亡,替林伯伯报仇,也是八年多不见吗,真是……”弘颜这么一说,眼圈倒先红了,继而轻声在陈渊曦怀中啜泣。
陈渊曦恍然觉得心中有什么被融化了,成了一池春水微波,在暖洋洋的日光中,浅唱低吟。
“颜颜,对不起,做哥哥的不好,哥哥以前做的事太危险,怕没法护着你。”陈渊曦恍惚间想起儿时在弘轩家里的一幕又一幕,想起自己被弘轩严厉训练时,总有个妹妹为自己擦拭伤口,想起生病时,总有个甜美腻歪的声音缠着自己。借口!多年以来,竟因着这一切,冷心冷x_ing着硬是没有来关照一分一秒,唯独留给她一个看似盈利不错的紫云琴行。
“哥,云澈哥和紫萍姐寄回来的信,寄回来的照片,你曾经交代过,我可以拆封。你从第一封信开始,就知道你的用意。我每一封都看了,真地,每个故事,我都知道,我都记得,我感同身受!我和他们一起流泪,和他们一起开心,溪哥,我真心希望你和渊哥能一路走得好好地,世界很大,时间还早,以后,是我们年轻一代的世界,不是吗?”弘颜笑着说。
“他们,怎样?”陈渊曦问。
“他们有孩子了,他们现在在拉丁美洲的大Cao原暂居,说不久以后,就想去南极呢!他们说会拍很多很多南极的照片来,说会拍极光,说那里才有天涯海角!”弘颜紧紧抱着陈渊曦。
“妹妹,谢谢,你懂这一切。”陈渊曦直觉心情一片宁静。
陈渊曦和张东离去以后,弘颜站在紫云琴行门口,紧紧地攥着失而复得的那半块吊坠,泪水再度潸然而至。
溪哥,我终于可以,不用等你了。
第223章 勘平生无尽芳华
陈渊曦看见弘轩有些红肿的眼睛。
“你和颜颜的事,我不干涉了,不过我希望你起码要遵从子伟的第二条遗嘱‘好好活着。平安地活着'。至于你,张东,如果我知道你没把文溪往正途上引,不管你帮过什么,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陈渊曦听弘轩话里有话,慌忙问他要做什么。
“还有几只小贼没抓,老子心痒痒,抓完,就从哪来,回哪去了!”弘轩大笑一声,大步离去。
陈渊曦冲上前猛然抱着弘轩。
“爸——可不可以,不要走……留在哪里,好歹活着……你有本事活着的,对不对?”陈渊曦痛哭失声。
“我八年多以前就该死了,文溪。我和你爸爸,是刎颈之交,生死与共……”弘轩颤声说。
“可墨谦还没死,没死!”陈渊曦抽噎不止,一时竟有些背不过气来,连张东亦忍不住垂下泪。
“我就是去,要让他死的……”弘轩微微叹息一声。
“爸!”陈渊曦兀自搂着弘轩,连声呼唤。
“孩子,保护好自己。”弘轩笑着说,用力扣住陈渊曦的手腕,冷眼看了看张东,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东扶起哭得瘫软下去的陈渊曦,望着弘轩远去的背影,立正,一个标准的军礼,在夕阳下像极了血色的旗帜,屹立不倒。
两人回到陈渊曦原有的住处时,张东看见陈渊曦沉默地将一个放在大门夹层中的小雕像,轻轻地收回屋里。
陈渊曦默默地将雕像上的尘土一一擦拭干净,那缺了的一角,像一张血盆大口,直直地要将他吞噬。
张东听说了那个雕像的故事。
不知何时起,张东发现,陈渊曦好像比从前哭得更多了。
他不知道陈渊曦在短信里发了些什么,只看见他将一个人的所有通讯方式,尽数删除。他又看见陈渊曦,默默地从屋子里拿出一件褪了色的红色球衣,用剪刀一一剪碎。
“结发为夫妻,恩爱不相疑。”陈渊曦默默地呢喃着。
“结发为夫妻,恩爱不相疑。”陈渊曦大声喊出来。
疯狂地笑着。
陈渊曦继而疯狂地搜寻着什么,翻箱倒柜,甚至让张东将床板都拆了,可他还是没有找到。张东默默地将什么藏在背包的最深夹缝处。
待得陈渊溪疯了,累了,瘫倒在地上,张东才敢走过去,将陈渊曦抱入卧室。
“对不起,每次你难受,我说不了什么话,也做不了什么。”张东内疚地说。
“谁说你做不了什么?”陈渊曦忽然冲张东粲然一笑,目光在他身上上下逡巡:“你从前,不是都做过么?不止一次么……”
张东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凝固了。
当夜,陈渊曦疯狂地扑向张东,将他全身的衣服几乎扯烂。
尽夜欢愉后,陈渊曦沉沉入睡,流泪时,嘴里依稀喊着的,是赵渊。
张东坐在旁边,默默地注视着那个雕像,心头里,全是淤血。
又住了一天,两人便去探望郑凯和顾曦。
顾曦干脆又重新住回郑凯家。
“这下是赶也赶不掉了。”郑凯笑着说。
“伯母都放心让我照顾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伯母一走,我自然要住进来的。”顾曦笑着说。彼时顾曦三次植皮手术,康复得还不错,不再是当初满目疮痍的模样,可相对当年白皙如雪的倾世容颜,到底是如白玉裂隙,不复从前了。可看得出,顾曦是实实在在地开心着。
看郑凯当下红光满面,精神倍健,便知道顾曦不知道在厨房内外下了多少工夫。
可陈婉馨,却不在。
陈婉馨是在郑凯出院后的一周多突然消失的。郑凯以为陈婉馨到最后还是离自己而去,不顾身体的伤痛,在家里连日喝酒消愁,顾曦成天到晚守着他,最后干脆也和他一起大醉。
再得知陈婉馨的消息,却是被请过去参与调查。
陈婉馨自请入狱,为自己罗列了诸般罪行,后经调查,确认其中在她父母被逮捕时,曾经行贿相关官员,并且曾经威胁某官员私下诬陷陈渊曦对朱慧使用强制精神治疗,间接导致朱慧死亡。两个罪名叠加,陈婉馨最终被判入狱两年。至于其余她举证案件,诸如她偷拍陈渊曦的照片并予以曝光,她配合墨谦,将赵渊骗出寝室等行为,由于没有原告起诉或者报案,以及距离时间太远或达不到刑事犯罪行为,不予并案。
时隔两个月,听说陈婉馨在监狱内取得女子组舞蹈比赛的总冠军,又是总导演,更有她甫入狱不久,便提出了更好的监狱管理模式,现在在那里已经是女子监狱某队的小队长,还身兼管理图书的职责,立下十分不错的功劳,若继续保持,据说四个月后,可以被减刑一年时间。
再过不多时,便可以再去探监了,郑凯显得很开心。
陈渊曦看过郑凯的行程安排,终是欣慰一笑。
郑凯寻了从前在BC公司的几个保安,向原BC公司的股东拉了一笔投资,兴头正起地准备成立一家少儿军事化培训的小工作室,正愁着联系工作室的选址,以及训练场地的租用和对应设施的安排。这些,陈渊曦不过几个电话联络了林子伟的旧部,并愿意作为担保人,只要资金到位,便能得到对应的解决。
郑凯每个月会去拜访王襄的父母一次,并且认之为岳父岳母,因陈婉馨在王襄去世后的几个月,除了照顾郑凯,便是在王襄父母那里安抚尽孝,王襄的父母在痛恨责备之余,反复读过他的日记,微博,终是感念陈婉馨的心思至诚,认她为义女,更是对这个英武赳赳的义女婿深感满意,倒也稍微缓解他们老来的失子之痛。在张安安生下祖籍湖南的他们的孙女儿,取名王诗湘之后,许多精力便放在一起照料孙女身上,二老的精神总算渐渐好起来。
陈婉馨所欠下的国家债务,被赵渊悉数偿还。赵渊偿还的理由,亦让郑凯无法拒绝。当年赵父二次生病住院,陈婉馨在经济上帮了大忙,且郑凯为之放弃保送学位。这一切,赵渊十分动情地附邮件解释,原本非金钱能偿还,现聊以资金先奉。
陈渊曦和张东在小城又住得几天,安排帮林子伟,赵铭将和郑子恒以及陈天骄等修葺坟墓,又一起回了天府乡一趟,除却张东该回避的人和事,张东算是走遍了陈渊曦曾经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