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弟弟,真地是让人懊恼得紧!
今年弘颜打算让余欢接电话,告知文溪,她生病了,同时,赵渊会将电话的监控,同曹警官一起严密布置好,国内顶级的黑客也准备好了,一旦文溪的电话打来,就算他换IP也好,做什么也好,很快就能破解他的地址,一旦余欢拖延时间成功,赵渊就会提前抵达文溪的所在地。
只要,这家伙这次不是从南极或者北极打电话来。云澈甚至开玩笑,说不准文溪成了美国航天局第一批送往太空登月的游客呢?他的思维那么跳脱,试问谁又跟得上他的脚步?
日子越来越近了,红颜告知了婉馨那姑娘的计划,我颇觉得不错,便和云澈一起取消了去桑斯安斯风车村的计划,准备回国。
只是临到回去时,云澈忽然犹豫了。
“文溪固然值得我们一直感激,但是你应允他采风,帮他打听一辈子的故事,已经在不断地践行诺言,你不能一辈子为他而活,我们还有孩子,你还有我!”云澈说。
那天,是我们重逢以后的第一次争吵。
他非要我答应,如果这次还没能唤回文溪,就此作罢,以后除了每年照样将信件寄送回去,便不要再为他劳心费神。
“这是我答应你了,就能做到的吗?”我反问。
他不断地抱紧着我:“文溪走六年,你就担心六年,文溪回去两年多,你直到回去和他见了面,才开心地生活两年,文溪又走了两年多,你这两年多,就没有哪一天不提起到他。我们的生活,真地只能是这样的吗?论相处时间,文溪和你,恐怕只相处了纪夫大学那两年中,为数不多的几周而已!就算你和他以琴会友,心意相通,就算你和他天涯神交至此,也不必为了他到这样的地步啊!我和孩子,才是要陪伴你走一辈子的人!”
“你不会是吃他的闲醋吧?”我问。
“我怎可能这样,我只是觉得……”
“澈,你怎么会是一个以时间论感情的人呢?我和文溪之间的一切,从我记他的恩情和善良开始,深于他每一次来琴行时和我说的话,在于他每一次弹的音乐,我弹的什么,他都知我所想,他弹的什么,我都知他所念!我有时候弹的,恐怕你都不知道是什么吧!”我顿时很生气。
我想起那晚在琴行,我明明弹奏的是一曲《祝你平安》,我本以为文溪会想到云澈身上去,不料文溪笑着说:“紫萍姐,你是思乡了。”
我大为疑惑不解。
“这首曲子的词里,有:‘让那快乐,围绕在你身边’。试问,澈哥的快乐,难道不是因为你快乐,他才快乐?难道不是你在身边,他才展颜?澈哥外去采购钢琴了,那么这曲子,应是给你家里人的吧。”
又一日,我弹奏的是《故乡的云》,文溪淡淡一笑,抚琴弹奏一曲毛阿敏的《相思》。我疑惑便问,文溪笑而不语,再弹奏一曲李斯特的《爱之梦》。原是我在弹奏那首歌时,先是把一段旋律的节奏弹得有些类似《相思》,继而在后来,节奏炽烈得又像是《爱之梦》,曲调未变,节奏却早不是原来的歌。我不料文溪的一颗心,真是水晶钻石般地透明。
这样的事,不止一次两次地发生,就在我的紫云琴行,独独有文溪在。我无数次听说他要来,都在门口倚门而望。
和云澈的爱情,是那一年的浪漫樱花雨,樱花花谢花开,自我和云澈重逢开始,樱花花瓣再未凋零,那一树的繁华和璀璨,是我们此生到现在的写照。
可知音的共鸣和情感,古人给了我们最好的演绎,高山,流水。
樱花美丽,就算开到天尽头,那也只是私人的一隅天地,唯有高山流水,就算我们的生命逝去,就算沧海桑田,世事化云烟,它们依然存在着,就在世界的某处角落,也许也可以只在我深深的心中,永不会消弭。
我会守护我这一片樱花归宿,到死到老,乃至下一世我都愿意,但是我也希望我的樱花林旁,能有高山流水的清音常在,依稀时常,歌里梦里来。
我知道,澈生气了,因为我把他和文溪做了对比,把这两个孩子的父亲和文溪做了对比,并且将他比了下去。可若时间倒流三分钟,我还是同样的说法,同样的选择,我的生命里肯定不止文溪,但是也不止我的爱人和我的孩子们。
澈不同意带着孩子回去,我赌气独自一人抱着小儿子云海便走了,这事倒让已经十足小大人的大儿子云帆给碎碎念了很长时间,认为我偏心弟弟。
方回到小城,倒让前来接我的弘颜夫妇愣了一会,他们以为我和澈走到哪,都是绑在一起的。
重又住回紫云琴行的小房子里,原来的老式钢琴,都做了更新,只是摆放的位置依旧如初,而装了防潮蔷木的墙角,那一架蓓森朵芙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忍不住扑在琴键中哭泣出声。
终于得知婉馨和安安一起商议的计划,我表示了极大的赞同。只是于我这一块,配合上倒成了问题,毕竟云澈不在,我和他结婚十年的纪念日,看来是颇有些牵强。
婉馨和郑凯已经在散发请柬,弘颜也是,和她的余欢一起,早将请柬四散他方,定的日子,和婉馨她们在同一天,同一个酒店。而我,于这十周年的纪念日,却生生只有了自己的回忆。
澈是在他们和她们的大喜日子的前一周,带着云帆出现在紫云琴行的。
他说,他又去了一趟云中村,还回到我们从前的大学拜访了从前的旧友。
“你和那么多人都失去了联系,唯独一直陪在我身边,唯独还惦记着文溪,我拥有了你全部的爱,我还自私地去攀比什么呢?你的一生一世,有个爱人,有个知音,有一堆孩子,对你来说是莫大的圆满,我为何,要让满月无端地生出缺陷?对不起……”
澈抱紧着我。
我不知道他这些天经历了什么,是怎样读懂这一切的。
也许我本身就是个自私的女人,我有了自己的挚爱,有自己终其一生的音乐和采风事业,也有一对乖巧的孩子,我却仍然希望着,我一直拥有着我那个知音。
赵渊将所有人的婚讯和我们的十周年结婚纪念在微博里发了个遍,祝福之词,铺天盖地,有条件的网友甚至自发地从天南地北赶来,由衷地为我们奉献一片赤诚,婚礼地点的周边酒店业已订满,除了忙着喜事,许多时间都用来安排来自各地的友人。
文溪,梧桐树栽好,凤凰归不归?
第240章 番外八 我儿文溪 天涯何苍茫 回家吧
文溪根本就不该回来!他爱和那个赵渊跑多远就跑多远,我只希望他永远永远都不要回来!
他到底还是回了,到底还是输给了父子亲情。如果从前,我会觉得欣慰,此刻,却失去了全身的勇气。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生出了什么丧心病狂的想法,要将文溪那般毒打,再将他送回陈天骄那里。
子伟这一走,留下那么两句话,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敢对子伟下毒手,焉知道会放过我这个儿子?我已经失去了丈夫,不能再失去这个儿子!倘若陈天骄知道儿子是他亲生的,至少,虎毒不食子……也许……我和他尚还有一些情分在。
弘轩让我赶紧逃,安排了我出省的计划,我想我一定是被人盯上了,我不想再连累弘轩,我选择了独自离开。我唯一后悔的,是对文溪说,我不要他好好活着。这句话,或许断送了我和他的十九年母子情分。连子伟,都只想让文溪好好地活下去……可我不甘心,如果将他交给陈天骄,他真地认贼作父,我不甘心我和子伟辛苦养了十九年的儿子,就这么一头载入那个深潭里。我只简短地告诉了文溪一切,告诉他,子伟一定是谁害死的!
这些年,我没日没夜都在想念着我的丈夫,我的孩子。我那丈夫就算知道文溪不是我亲生的,却一直待他如己出,我那丈夫一生勤政为民,却落得如此下场。
我看不穿,想不通,我恨这荒芜的人世,我恨我自己没有还天之术,使得江海倒灌,风云逆旋,惟有,我恨我无能为力,不能讲丈夫的冤屈直抵天国,我恨我不能护得文溪的周全,使得他一夕之间,失去两个父亲,一个亲娘,他这样的身份进入陈家,可不是步履维艰,可想而知。
唯独,在此青灯古佛,默默为文溪祈福,日夜祷告,祈祷他安安生生……
赵渊找到了我。
多年不见,他不再是那个跪在我面前,请求我帮忙救他父亲的落魄青年,他长大了,彻底地长大了,从男孩长成了恐怕这时间大部分女子都能为他倾心的英俊男子。饶是旅途劳累,风尘仆仆的气息遮不住他一身的非凡气度,眸子里的坚韧和自信,使人能看得到他曾经过的滔天风浪,能看得到他指挥若定的神态。
我儿,又会长成什么模样呢?我只偶或地上网,才在小城的本地新闻中,见过那个烟尘中,暮霭里,独自站立的孩子,那个,亲手拆毁了纪夫大学的孩子。我知道他一定是出于无奈,我知道他一定十分心痛。
自陈天骄夫妇伏法,自墨谦认罪自戕,我再没有关注过小城的消息,可于我而言,我只要我的文溪平平安安就好,不管他在世界的哪一处,都好。我一直没有回小城,我只知道他安好,一切足矣。
赵渊找到我,必定是相信我能够走出佛堂,帮忙寻回文溪。文溪若想回去,再远的距离,也是近在咫尺,文溪若不想回去,再近的距离,也是一水天涯,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娘,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他有这样的自信,我一定会下山。
关于赵渊和文溪的感情,我从前绝不认可,现在想想,倒也无所谓了。一个身经百战的商界总裁,一个是六年美国高度发达社会的海归,他们这般的眼界和身份,如果还能坚持这一份感情,那一定是这样的感情有它存在的合理x_ing。入得佛门,我方知世界之大,万象之无,远超我的想象,我的未知实在太多,对这未知的一切,我选择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