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表面平庸了两年,当然只是表面,他在私下培植了自己的班底。而后,抓到了机会。他布下的探子探听到皇帝要微服私访告病的老将军。
皇帝虚伪,面上念旧情但又对势大的旧臣下手极狠。这些年来皇帝的儿子大了,开始争权夺利互相排挤,皇帝更是常常感叹人间真情少,不能好好得享天伦。
于是他安排了一出好戏。
“穷书生为病父三求药”。
只需三瞥,芸芸一幕,皇帝最多是感叹一声,感动自然是没有分毫可能的,但只要他联想到一分己身情状就足够了。
他是赠药的好心人,只一个离去的背影即可,自有人围观指点烘托他的行为。
他只是要给皇帝留一个印象,为之后的争权增添一丝正面的形象,随后逐步丰富这个形象,加深这方面的特质,不需深信,只要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之后一切自然而然会有人给他的行为找理由找借口。
源发乎情理,情理可恕。
而他,最不信情。
第42章 景熙番外(二)
皇家围场,他这个吏部尚书唯一的儿子也在被邀请之列,虽然无数人好奇怎么突然的吏部尚书多了个儿子,但只有皇帝出口问了,老狐狸只笑笑说从前教养在老家乡下。
至于姓么……老狐狸垂下眼帘,语声沉缓,是纪念爱妻。只有他看到那眼里一闪而过的忌惮。
于是围观众人都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他的多年消失自动变成了触景伤情。
老皇帝于是叹,“爱卿至情至x_ing,无怪乎有个至纯至孝的儿子。”他在外散播的名声起效了。皇帝对他还是有了一分关注,不然也不会让人去探听他的消息。
老狐狸看了他一眼,眼里有掩藏得很好的算计。
他只是谦虚躬身垂手。尽管算计吧,谁高一筹还未可知。
皇帝又道:“抬起头来。”
他于是顿了一下,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来,最后缓缓抬起眼,眨了两下眼。
皇帝一副呆住的样子,周围本在示意窃语的大臣也都齐齐发出抽气声。
这正是他要的效果。唯有在前面的层层铺垫后,他的容貌才有意义。他向来是知道他容貌惑人的,何妨利用得彻底一点。
而容貌太盛,往往不是件好事,若无武力相护,他的下场只会极惨。
所以他打算一次x_ing解决后患。
因着他容貌给人弱不禁风错觉的原因,那位并没有给他安排马匹弓箭围猎,场上试拉十石铁胎弓的时候他也没有贸然出声说要试弓。
后面自有他出手的机会。
时至半,狼啸声起,马匹惊咴,马蹄纷乱。
大臣的窃语声一时嗡嗡。
猎场里的猎物都是定好洗过放到林中的,怎会有狼?
皇帝表情凝重。
有皇子慌不择路骑马跑向了这边,身后十数匹皮毛脏乱纠结穷凶极恶的饿狼追着他跑在后面,一点也不比马匹慢。
转眼间近在眼前。
皇帝皱眉,下令,“来人!s_h_è 杀狼群,一匹不留!”
拱护在侧的御林军立即领命,只是张弓之后却迟迟无法下箭。
皇子在其中。万一误伤……
“父皇!救我!!”马腿被咬住,马儿无法奔跑,只堪堪往前拖动了两步就被狼群围起,皇子发出凄厉的求救声。
皇帝表情也慌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时机到了。景熙转身从一个御林军背上夺过箭筒,两步跨到铁胎弓前,提弓抹箭,四箭齐列,弯弓如满月,发!!!
四匹狼同时萎顿。
又是四箭,又是立竿见影的四匹狼倒下。
四箭,又四箭,八匹。
独剩了一匹,缩着尾巴往后退去有逃脱的倾向。
还是四箭。
齐齐扎在颅骨到额心一条线呈扇形分布,只余箭尾翎羽,箭头钉入泥土。
一切发生得太快。
景熙安静地归还了铁弓和箭筒,垂首立在一边。
皇帝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变调,“好!好箭法!!”
景熙知道,这局完成了。
狼是另一位皇子放的,只是他换成了饿了许久的荒漠狼。
马匹上他下了药,不过片刻就会消散。
太医领着其弟子跑上前为皇子看伤。景熙并不担心药会被人发现。
谅谁也想不到是他做的。就是想到了又如何?跟皇帝说,可能是他下的?呵呵,如果嫌命长的话……
于是职位变动,青云直上。
招了嫉恨,终究少了防范,是他太过自负,总觉权势动人心,没料想有那自损八百也要他命的在。
他命自是硬,硬得很,千人赔一人。到底累到脱力,滚下山崖歇息。肋骨断了几根,擦伤无数,腿已麻痹,内息用尽,高热不止。没伤到根本,许是能活,他向来命硬。搜救的下属应是三天能到,追杀的杀手可能会与楼斩派来的手下碰在一处,只要他能活,稳胜。
过了一天,从山崖上又滚下来一个人。
景熙瞟了一眼,毫无武功内力,脸上毫无心机直白蠢,背上一个Cao篓子,当机立断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攥住那人,“救我。”
那人懵着灰头土脸地抬头,脸上瞬间涨红,结巴道,“我我我一定救你!”
景熙还有闲心想,原来却是个结巴。
第43章 景熙番外(三)
结巴医术不错,人也规矩,就是蠢笨了些。
许是被他容貌所惑,结巴总是会看他看到发呆,回过神来就涨红了脸到处找事做来掩饰。但是结巴给他上药换药的时候就一点都不会脸红,手法干净利落。
他不想喝药的时候,结巴还会生气,嘴里冒出一大堆他听不懂的词来,能不结巴地叨叨上两个时辰,一直烦到他把药喝了。所以结巴……到底是不是结巴?
后来他发现只要他一直笑盈盈地看着结巴,结巴就会红了脸忘了说话,只是反应过来后更为气恼,执着地把药碗凑到他嘴边,他轻而易举避开,药碗随之而至,他又躲,躲到最后药都凉了,气得结巴好半天不肯跟他说话,只是他喊结巴做什么去,结巴又闷不啃声老老实实做了,有意思得很。最后他还是喝了结巴重新热过的药。
结巴会把红熟的果子留给他,自己吃青且邦硬的果子,实在找不到能吃的植物才会允许他吃一点r_ou_糜,结巴自己吃又焦又腥还无味的烤r_ou_,他报复使坏把r_ou_放到药碗里,结巴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最后还是默默把沾了药渍的烤r_ou_吃下去。
结巴会在晚上把离篝火近的位置留给他,结果自己半夜里冻醒后瑟瑟发抖,翻来覆去睡不着又不敢睡过来,于是偷偷跑出去来回蹦哒好一会再回来躺下。
他本来不想理会,但是一晚上被吵醒三次让他很烦躁,他一把拉住惊讶的结巴拽倒在身前,“快睡!”
结巴脸跟脖子都变红了,隔了好一会儿,似乎以为他不会发现,偷偷拉住了他落在结巴身上的衣袖。结巴终于安分了。
结巴会在猛兽侵袭时挡在他前面,虽然他都看到结巴握着树枝的手抖得厉害,结巴强做镇定,“别、别怕!你闭上眼睛,很、很快它就跑了……”然后闭着眼睛大喊着冲上去。
于是他用树枝扎穿了野兽的头颅,他刚养出来的内息又没有了。
结巴看他的眼神很震惊。
他觉得有趣,随即指使结巴处理野兽。皮毛被结巴扒下来洗净给他盖了。
他每天早晚必要净手脸,结巴于是背着他到溪水边,背得脸红耳赤的,也不知是累得还是羞的。
滚下山崖后他还没擦过身体,到了溪边左右无事干脆擦洗一番,看到他宽衣解带,结巴低叫一声,慌忙转过身去。
他嘲笑道:“又不是女子,难道还怕我要你负责不成?”
结巴不应。
他又戏弄道:“我原以为医者看病人都是一具r_ou_体并无分别,原来不是么?”
结巴沉默好一会才慢慢吞吞回答,“还是……有点区别的……”
他挑眉,“什么区别?”
结巴又不肯答了。
“诶哟!”
结巴背脊一绷,转身跑过来,“怎么了?”
他侧身在水里摸索着。
“你别动,掉了什么我帮你找。”结巴卷起袖子和裤腿下到水里。
他眯着眼好整以暇看着。
结巴扭过头来问:“是掉了什么?”
他手一划,泼了结巴一脸水珠,笑得张扬得意,“掉了一个蠢蛋。”
结巴愣住,只顾看他,脸又慢慢红起来。
午后无事的时候,结巴会一个人躲在不远处用树叶子吹简单的小调。吹得很难听,他想,然后就在这么难听的声音里睡着了。
饭后月升的时候结巴对着篝火用Cao叶子编织昆虫青蛙什么的。结巴编了一朵花给他。他拿过来看了看,反手扔进了火里。
结巴呆愣地看着火里被吞噬的花朵。
他摇摇手里的药丸,“不要对着我拐弯抹角。”
结巴看到药丸松了口气,“这、这个是七还丹,治发热很管用。”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结巴一眼,收下了,“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