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大师兄方才在树上午睡,压死了一只雏鸟!”
“悟空,为师说过了,要睡你就和为师睡一块。如今你非要睡树上,破了杀生戒,又增业障,你可知错?”
“师父说的是凡有命者不得故杀,我不是故意杀生,所以没错。”
“你这个孽障,还不知悔改!”
唐三藏一边念着紧箍咒一边拿藤条鞭打孙悟空,孙悟空就红着眼挺着腰一副咬牙不屈的神情。
每鞭一下,他的身体就会不自觉抖一下,鲜血从伤口里流出,却又在转瞬间愈合,不留一丝痕迹。
“师父是觉得我不死不生,所以我也不会痛吗?”
孙悟空抬眼,看着唐三藏,问出口。
唐三藏顿了下,随即继续冷着眉眼硬着心肠打了下去。
“我知道你会痛,所以我才打你。就是要让你痛,你才能长记- xing -。”
那一道又一道的鞭痕,噼里啪啦的声响,像绽在胸口让人心惊。
连始作俑者悟能都捂着嘴巴,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劝。
“师父说我大逆不道顽劣成- xing -,可师父有教我之责,这话师父可是说自己教导无方?”
孙悟空虽双眼通红,却还是挤出不羁的一笑,挑眉看着唐三藏。
“你这孽徒!”
唐三藏被他气得大咳不止,活像得了肺痨,要把嗓子全咳出来才好受。
到底,他还是无奈罢了手,在一旁急急喘着气。
他们师徒几人- xing -格迥然,若放往昔绝凑不到一起去,孙悟空也不知道如来老儿在使什么- yin -谋诡计,让他们这群聚在一起就如火药爆炸的五人一道去取经。
他忍着皮开肉绽的痛楚,安慰自己,如今不过得过且过。等他哪天受够了这种生活,受够了这群人,就甩开他们逃得无影无踪,做回那个身穿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足踏藕丝步云履,逍遥天地无拘无束的齐天大圣!
可到现在他都没弄清,自己究竟是被什么东西给锁住了。
虽然唐三藏对他不太和善,动不动就打骂管教,可也有那么些微如毫末的时候,他会对他很温柔。
他会看着他的面容怔怔出神,似透过他看见了朝思暮想却求而不得的某人。
他会在集镇里咬牙用所剩不多的盘缠,给他买几串香甜可口的糖葫芦。
虽然唐三藏从没问过也从未弄明白,他一个大老爷们为什么会对这等甜食如此执着。
谁的心里都装着一个人,谁都渴望温暖和慰藉,却丝毫不愿给予。他们像在冬夜里取暖的两只萤火虫,你看到那光亮以为是一把火,可靠近了你才知道他原来也是一只风雪迷途的萤火虫。
这日他们赶往万寿观,半夜歇在山头破庙。
悟能悟净在外头守夜,天上星星点点,黑云似拢轻纱遮着盈盈圆月。四山沉烟,夜岫无垠。
“三师弟,你看今晚的月亮像不像一只油光发亮的鸡腿?”
悟能坐在庙口,一手玩着狗尾巴草,仰天痴望。
“二师兄,不像啊,你是想吃鸡腿了才觉得它像吧?”
悟净挠晃荡着摇了摇头。
“傻,我是那种低俗的人吗?我这是一种境界,叫睹物思人。”
悟能说完,顿了顿,神色渐敛。
“不是睹物思物吗?”
悟净摸摸脑袋,有些不明。
悟能眸光凝滞,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低进夜色里。
“你就当我思的是物吧,这样……我也落得好看些。”
碧海青天,广寒宫冷,霜缟冰净,素手纤纤。
他已经够落魄了,若让人再知道他念念不忘,那就不止是落魄,而是可笑了。
悟净低低地哦了声,看着地上杈桠的影子,没有说话。
他不是呆头呆脑,只是不想触碰他人心中的茧罢了。
若永不触碰,只会窒息而亡。可若破茧早了,只会死路一条。
谁没有个过往呢?
庙外无话,夜色纵深。
庙里草堆上,两人却是睡得颇不安宁。
孙悟空隐隐觉得有什么温热的触感在赤/裸的肌肤上游走,想要逃脱却又被箍得极紧。
他不情愿地从梦寐里睁开眼来,果不其然,那臭和尚又半夜发情抱住了他。
身后那人抵着他的一头金发,嘴中梦呓道,玄清,玄清。
孙悟空喉间一堵,眼中发红,想击开那人却终究下不得手。
“玄清……陛下……玄清……陛下……”
那人喃喃着,似陷于旧梦,挣脱不得。
孙悟空听着,慢慢失了力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间涌上的那团酸胀是为何故,只觉得有些疼,细细密密的,像毫针小雨,划开夜风的囊袋,在心尖刺出孔洞,每一下跳跃都流出汩汩血浆,鲜红得刺煞人眼。
悟空悟空,四大皆空。
五百年了,本该习以为常,本该学会放下,原来他终究不是圣人,只是个猴子。
他放不下。
身后人唤得愈是低哑哀愁,他愈是弓起了背脊,像压抑至极的弦。
他抱着双膝,喉中发出低低的小兽叫唤,呜声似凄似夜。
他知道这个秘密,一直都知道。
他知道他的师父,那个早已出家的和尚,心里藏着一个人。
那人是个男人,是这天下的帝王,是他心心念念的陛下。
而他孙悟空,每逢深夜就被他温柔拥抱着的存在,不过是他的徒弟。
不过是有着与那人相似面孔的一只猴子。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新坑《这个太监有点攻》穿越至秦朝体验风土人情,赵高攻X穿越受,欢迎支持~
以及言情坑《奇妙物语吐槽君》,仿微博吐槽投稿体,喜欢的也可以看看ovo
最后微博【谢子舒】
微博有炕戏坑《北里山招》,青楼小倌NP,和欲开的《始皇总受炕戏系列》。
第2章 朱悟能知道一个秘密
朱悟能以前一直觉得,世上唯情爱最苦,爱别离怨憎会,哪一个不是苦尽人间极致?可后来他遇到了一人。
那时他才明白,原来求不得放不下,才是最苦。
因为它的命分,名作相思。
“当年天庭有株古树,郁郁苍苍植于中庭,广袤万里,唤作相思树。我跟那人说,既然相思树都能结果,怎么我和她就不能有个结果呢?”朱悟能躺在苍劲枝干上,身子左摇右晃,顺手带下一颗桃子扔给孙悟空,“后来你猜她怎么说?”
孙悟空懒懒接过桃子,吭哧吭哧吃得水汁四溅,桃香飘溢,“说你俩结出的果只会是苦的?”
朱悟能眉眼静默,像尊历经世事沉浮的苦佛。他翻下树来,纷纷扬扬飘浮空中的尘灰如同散乱心绪落了一地。
一时虫响蛩鸣衬着这山野林木,旷寒孤寂直入人心。
“草木无情不知愁。”朱悟能摇了摇头,眼底笑意悲凉,“她说天蓬,相思树的果从来都是空的。”
就这么一句话,把他击得无处可逃原形毕露。
广寒宫的月色,从来清冷微皴得像暗淡水光。
凉的很。
孙悟空眸光暗了瞬,低垂的睫毛如枝头颤悠的叶。
吃了一半的桃子被孤零零地丢在一边,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没有相思之人。”
朱悟能却拍拍他的肩,幽幽长叹一口气,如雾花消散在暮色里。
“一厢情愿往往有始无终,衣不如新又总人不如故。”
所有过往里上演的花开花败终不是花好月圆的结局。
“大师兄,当年之事虽则我忘了大半……”他话语迟疑,目光飘忽着归于沉寂,如万事化烟,前尘入土。
“够了。”孙悟空握紧拳,低低喊了声,额上青筋跳了两下。
呼吸湮灭于对峙的静寂,谁心头不曾覆着剜骨的伤,何必再次揭开陈旧伤疤?
朱悟能却猛吸一口气,闭上眼斗着胆子把话喊了出来,“可我一直记得,五百年前,你是为了那金蝉子才大闹的天宫,将那凌霄宝殿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这话一出,如嗞啦燃烧着的火药翻滚落地,爆裂间把两人都炸得心头一震。
孙悟空两腮发抖,像是被踩到逆鳞般从地上一跳而起,两眼似烁着莹星火焰,幽幽慑人。
“我说够了,你没明白吗?!”
他浑身都在发颤,一手攫着悟能的脖子,却没有半分力气,连带眸中的狠劲都像是强撑下最后一丝伪装,只消轻轻一戳就会如梦幻泡影破得干净。
别再说了。
别再说了……
那是他堂堂三界战神齐天大圣最不堪的过往,也是最沉哀的记忆。
五百年里日日夜夜煎熬苦煮,如天边冰缟素月冷如青霜的哂笑,逃脱不能,讥讽万嘲。
“大师兄。”朱悟能却是难得正经了一回,抬头直直看着孙悟空,一双桃花眼划过盈盈水波,只不知泛的是同情还是哀愁,“连司命星官都说了你和他有缘无分不得好果,何必执着呢?不如就趁此放下,也好落个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