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这件事。”
那伽叹了一口气,“当时我的确挺生气的,不过那是在什么都不记得的前提下。现在我当然知道你有你自己的权衡考量,也是在为我着想。所以我不会怪你,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好。”
明若星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继续轻抚着那伽的后背。
“那也许……那个面具人也会有他的苦衷,只是我们现在并不知道罢了。”
那伽知道他这是在开导自己,却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的耳朵尖。
“你怎么开始为别人说话了,嗯?”
明若星推开他的手:“我只是不希望你自己为难自己。”
“好吧,都听你的。”
那伽宠溺地一笑,却难得显得有些疲惫。
他拍了拍明若星的肩膀:“你先回车里去,我再待一会儿就过来。”
“等一下。”
明若星快步走向坡上的花丛,摘了几条紫茉莉花枝,挽成了一个漂亮的花环,并将它摆放在了事故发生的地点,然后双手合十。
“谢谢你救了他。”
那伽依稀听见他轻声喃喃。
“我会好好地珍惜他的。”
雨彻底地停歇了。
赶在日落之前,阳光最后一次造访了这片荒凉的小山丘。过去的一切再度隐没在了丛生的荒Cao之中,几乎无迹可寻。
独处一阵之后,那伽快步返回山脚下,发动了车辆。
这天夜晚,他们在附近城里的一间酒店落脚。由于场地不够隐秘,那伽并没有急于去开启面具男交给他的那枚鳞片。
这或许也是他这半生当中最为沉闷的一个夜晚。所幸明若星从超市里买了不少啤酒回来,就陪着他在客房里一听接着一听地喝着。
最后谁先醉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醉了就不会胡思乱想,而且很快又是新的一天。
——
第二天清早,先起床的明若星拽了那伽离开了酒店。
从这里到S市的主城区只有三个小时左右的路程,保守估计最多四个小时就可以回到当初他们留宿过的四合院。
那里地处偏僻,最近几个月又在搞动迁,老街坊也已经搬走了大半。
是时候打开面具男给的鳞片了。
第159章 地狱往事
为确保万无一失,那伽特意选择了这天的后半夜来开启鳞片中的信息。
夜深人静之时,他与明若星二人来到了天井。今天下午,他们已经在院子搭起一个简易的木台,并在四周布下了屏障。
此刻,那伽将鳞片放置在木台上,后退小半步开始施放信息素。
与昨天下午的情况一样,这块鳞片也缓缓地上浮到了半空中,逐渐明亮起来。
紧接着,周遭的景物开始变化。一个陌生的壶天正徐徐展开,如同画卷将他们二人包裹进了其中。
光线依旧昏暗,黑夜却凝固成了冰冷坚硬的高墙。
宽敞通透的院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巨大的石砌大厅。墙上没有窗户,几支火把正在哔啵燃烧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难闻的气息。
“这里是……”明若星惊愕地辨认了出来,“金鱼村的地下水牢?”
“没错。”那伽赞同,“一切果然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眼前的水牢虽然y-in森寒冷,但是椽柱砖石看上去倒还完好。墙角的铁镣与笼栏也都寒光凛凛,并无半点锈迹。
而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壶天的年代应该远在金鱼村的大火之前。
明若星还在分析,那伽却已经行动起来。
只见他快步走到水潭边上,竟然踩着水面,如履平地一般,朝着半淹在水中的牢笼走去。
明若星这才远远地发现,水牢里已经关着一些鲛人。
他们远没有之前在鬼船拍卖会上亮相的那条美人鱼那般美丽,甚至是苍白而瘦弱的,灰白色的鱼鳞参差不齐,在枯黄缠绕的长发下若隐若现。
他们好像看不见那伽的存在,或是已经对于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像一缕缕幽魂,在昏暗的水里迷惘地漂浮着。
明若星正出神地眺望着,突然听见自己的身后爆发出一阵铿锵的碰撞声。
他愕然回头,发现通往幽邃的地下水道的大门被推开了,四五个虎背熊腰、浑身刺满了符咒花纹的男人,抬着一捆破旧的苇席走了进来。
苇席被丢在了地上,从里面摔出了一个反剪着双手的纤弱女子。
明若星下意识地别开了眼睛——因为女人身上竟然未着寸缕。
与此同时,他听见领头的男人冲着另外两个人吩咐道:“好好看着她,这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换回来的宝贝,哥们儿几个以后飞黄腾达就靠着这娘们儿了。”
那两个男人应得干脆,却不曾料到地上的女人突然挣扎起来,朝着水潭的方向奋力爬行。
可是这又怎么逃得出这地狱一般的魔窟。
只见其中一个男人箭步上前,拽住了地上的什么东西。只听一阵铿锵怪响,女人发出刺耳尖叫,大半个身体竟然悬空而起。
明若星这才发现,女人的双脚脚踝竟被一根铁链贯穿,而铁链的另一端,正攥在男人的手里!
这是何等的痛苦?!
痛苦与羞愤令女人几乎昏死过去,然而这换来的却是男人们狰狞下流的一阵大笑。
依旧是领头的那个男人,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岸上的一间牢笼。
“公主,请吧!”
不由分说地,牵着铁链的男人已经拽着女人朝牢笼拖去,不顾女人的挣扎,一把将她丢进去锁了起来。
牢笼地面上铺着一层干Cao,女人一落地就用干Cao将自己包裹了起来,只余下一双眼睛,充满仇恨地瞪视着笼外的男人。
男人将铁链的末端固定在了笼外的铁钩上面,转身去问领头人:“大哥,这么极品的货色,为什么不立刻送去接客,关在这里不是浪费了?”
“你懂个屁。”领头人啐道:“这娘们儿买回来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有了崽儿,等她生下来,要是个女娃,岂不是赚了双倍!”
几个男人顿时一阵应和,又嘻嘻哈哈地说了好一通荤话,这才慢慢离开了地下水牢。偌大的空间顿时安静下来,只余下女人低低的啜泣声。
明若星在一旁看得愤怒不已,却又不得不自我提醒眼前的一切都是既成事实。
这时那伽也回到了他的身旁。两个人彼此对视,表情同样凝重。
“他们……管她叫公主。”明若星说出了自己刚才听见的,“好像是出身高贵的亚人。”
那伽点了点头。
“她是前朝遗孤。南逃之后,嫡系正宗们将随身的钱财都陆续挥霍得干净,接着又开始打着复国的幌子结交地下势力。强龙尚且压不住地头蛇,更何况是那些落魄无能的家伙。于是便将旁系无关紧要的女人冠上公主的名号,奉献出来抵债,真是连最后的脸面和尊严都顾不得了。”
明若星愕然:“你怎么会知道?”
“我原本也不知道。可就在刚才,这些故事突然就从脑海里跳了出来。就好像一直都藏在某个角落里似的。”
那伽正说到这里,只见周遭的光线一暗复又一明,就像是舞台上换场。眼前还是地下水牢,可四周围的陈设却有些不一样了。
那个被囚禁的女人依旧被关在地面的牢笼里,腹部已经明显地隆起。眼下已是临盆的时刻,她痛苦地大声呻吟着,美丽的五官狰狞扭曲,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汗水。
有几个鲛人女子在她的身旁忙碌着,做着生产前的最后准备。
隔着一层临时撑起的布帘,在更远一些的门口,几个男人正面朝着门外、不情不愿地把守着,嘴里嘀嘀咕咕地喊着“血光之灾”、“秽气”、“看人生孩子不吉利”。
在经历过漫长的痛苦折磨之后,只听微弱的哭声响起。女鲛人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刚刚诞生的小生命。
不是一个,而是一双。
她们的脸上丝毫没有喜悦之情,沉默但是动作熟练地剪断脐带,拭去两个孩子身上的血污。正准备将它们包裹起来的时候,几乎昏死在干Cao垫上的女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求求你!”
她无声地以做出这样的口型,眼神近乎于绝望。
女鲛人犹豫了片刻,手上却依旧动作不停。
“……求求你们!”
女人愈发地急切了,努力地抬起颤抖的手。
女鲛人抱着孩子的手终于停了下来,似乎是想要将孩子抱给母亲。
然而就在这时,守在门口的男人突然高声喝问道:“到底生了没有!!”
“……生了!”
女鲛人几乎是本能地缩着脖子应答,声音里充满了畏惧。
男人又问:“生了几个?公的母的!!”
女人一把按住了女鲛人的手,近乎于疯狂地向着她摇头。
女鲛人怔忡了片刻,颤声回答道:“一个,是……是个女……女娃!”
说完这句话,另一名鲛人忽然一把抱起双胞胎中的男婴,迅速放进一旁的水潭,将婴儿递给了关在笼子里的另外一名容颜憔悴的女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