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过来,握在掌心,展开一看,却愣住了。
晋元帝十二年生人,这不是肖棋的八字。
这时,萧乾的声音响起,低而沉。
他说:“你的夫君,姓萧,名乾,字负坤,他喜欢你。”
第50章 声东击西
大雨瓢泼, 昼夜不歇。
屹立百年的城墙在雨水中被冲刷出青黑的旧迹,铁甲森然列布,锋锐的枪尖映亮远处残山雾霭的连绵。
顾战戚从城墙上跑下来, 缩到墙根的包子铺的小Cao棚底下。
城内日夜戒严, 纵使潇洒如南越老百姓,也知晓这是发生了大事, 面对冰冷的刀枪,都老老实实回了自己的窝, 安分守己地观望着。
包子铺自然没开, 只有几个守卫歇在这儿, 卸了甲,拧着s-hi透了的衣衫。
“老顾,咋着, 开饭了?”
顾战戚一进来,坐在最边上一个光着膀子直打哆嗦的汉子便一激灵凑了过来,其他几人也是动作一停,纷纷望过来。
顾战戚二话不说, 蓑衣一敞,果真屁也没有。
汉子撇撇嘴,又坐了回去。
“光着膀子, 上火了?”顾战戚也开始拧衣服,边跟汉子说话。
才一两天的功夫,这位拥有高深自来熟神功的顾大人已然融入了北城门守军这个小团体,并且他还顺利地将自己在城防卫的几个跟屁虫都带了过来, 在这北城门,也能被称呼一声“老顾”,而不是“小顾”。
“娘的,”汉子搓胳膊上的j-i皮疙瘩,“这衣裳穿还不如不穿,冷得跟都掉冰渣了,光着老子还热乎点。这破日子,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
顾战戚隔着雨幕往外望了眼,唏嘘:“难啊。”
汉子摇头:“里边儿也不知是个什么动静。”
“别咸吃萝卜淡cao心了,”顾战戚哼笑,“咱们这些小喽啰呢,有口饭吃就行,管不着那些……”
“可咱没饭吃啊!”这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跳出来,还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少年,裹着个破席子瑟瑟发抖,“顾大哥,从今早咱就一口饭也没吃上了,这天都黑了,这是要饿死人了!”
顾战戚也苦笑:“你顾大哥也没办法,城内积水都进了靴子了,也乱,估摸着送饭的是来不了了。”
棚子内一群人的脸顿时垮了。
顾战戚戳了下那少年额头:“别娇气,你哥我去辽东打仗的时候,可比这苦多了,还一天两顿饭?两天能有口粥喝就是天王老子下凡了。”
少年吃痛地摸着额头,委顿地缩回去。
顾战戚拧干了衣裳,扫了一圈,从棚子后边摸摸索索,抠出个晃晃悠悠的破烂推车来。他又抱了点稻Cao压到车上,推出棚子,左右甩了甩脸上的雨水,“等着,我弄点吃的去。”
棚子里一阵s_ao动,一群人都知道顾战戚门路广,各大酒楼都混得开,一看这架势,估摸着就是去城里弄吃的了。
城防卫不能擅自离去,但这大雨几步开外人狗不分,再加上一群人打掩护,顾战戚这走得可谓毫不惊险,顺风顺水。
况且,还在站岗的兄弟们也饿着呢,还都指望待会儿能分上一口热乎的,谁没事去找不自在?
顾战戚也确实是去城内弄吃的了。
他推着小推车,蹚着水,一家家包子铺去敲门,几句话称兄道弟,再多塞几两银子,也不让人费功夫做什么包子,就直接蒸馒头,一笼一笼的,塞进大桶里,盖上桶盖,再压上稻Cao,就成了。
他逛了小半个城,推着三大桶馒头和一桶热粥,哼哧哼哧地路过一条小巷。
一颗石子突然砸中了他的桶。
然而力道十分柔弱,连根稻Cao都没打折。
顾战戚左右瞟了眼,前面不远过个拐角,就到城墙了。远处隐隐有些影子,晃动的烛火,是巡防的城防卫和禁军。
顾战戚把手推车停下,边解裤腰带边钻进了小巷,手指不着痕迹地滑过刀柄。
“……顾大人?”声音轻柔,像朵在雨里打得颤巍巍的小白花。
雨声嘈杂,顾战戚在模糊的昏暗里也懒得废话,听出来人声音,不耐烦道:“你怎么跑出来了?赶紧回宫去,太师肯定在找你,指着你垂帘听政呢。”
徐慕怀整个人也s-hi透了,脸色苍白,一把抓住顾战戚的胳膊,哀声道:“顾大人!你不能见死不救,把我往火坑里推啊!宫里已经有董姝了,她与太师可比我强上许多,若是她临了太后之位,岂能有我容身之地?”
顾战戚甩开他的手:“你待如何?”
徐慕怀等了整整一天,心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语气一抖,直接便哭了:“顾大人……我好歹曾于危难中拉过你一把,你我也都是太师的人,如今狡兔死,走狗烹,我只想落个好点的下场罢了。顾大人,便劳您抬抬手,放我出城去吧,我一区区小人,便是跑了,也无人来寻……”
顾战戚面沉如水,心想老子一颗红心向陛下,要是放跑了你等逆贼可不就坏菜了。
当下转身便走,徐慕怀拉扯不及,摔倒在地。
顾战戚一铁打的直男,多凄凄惨惨的美人也视而不见,抬起小推车便走了。就是不知日后俩人同时发现对方的一颗红心时该是何等cao蛋的场景。
徐慕怀趴在水里哭了一阵,然后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水,笑了。
一个小泥猴钻进来,把一个空的油纸包攥得紧紧的,递给徐慕怀。徐慕怀摸了摸他的脑袋,塞给他一两银子,“好孩子。”
小泥猴跑了,徐慕怀走到巷口,望着城墙的方向冷冷一笑,跟我斗,声东击西知不知道?
被声东击西套路了一波的顾大人毫不知情地推着一车加了料的饭,挨个儿呼朋唤友,给守城墙的守卫们送。
没一会儿,两大桶馒头便被城上城下分了个干净,粥更是如此,三两下见了底儿。毕竟比起馒头,这个冷得掉骨头渣子的时候,还是喝点热粥最驱寒。
轮到顾战戚自个儿吃的时候,馒头都凉了,因着赶得急,蒸得火候不到,也不好吃。
就着粥吃完馒头,顾战戚便跟一群小兵头子窝在棚子里,胡天侃地唠了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实,醒来天都亮了,雨势小了些。
他穿上盔甲,往墙根溜达,想撒个尿,解着解着裤腰带,手却忽然一顿,眼睛直直地盯住了一处。
他弯腰,拨开Cao,看见一排s-hi漉漉的贴着墙根的脚印。
他跟着这时隐时现的脚印走到了城墙常年挂着数道大锁的小门,小门边一个小兵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一见顾战戚,立马跳了起来,讨好地笑:“头儿,下这么大雨您还出来啊。”
顾战戚打量他一眼,见他面色虚白,漫不经心道:“拉脱了?”
小兵苦哈哈点头:“兴许是着凉了,这一宿跑得我腿都软了。”
“不行我替你看会儿,你歇着。”顾战戚道,
“哎那不行……”小兵吓一跳。
顾大人又演了会儿关爱下属的亲民戏码,便又溜达到茅厕。
没多久,他从茅厕出来,脸色发青。娘的,居然被个小白脸耍了,怪不得这一路不长,却又几个馒头格外冷,想必是那小白脸让人偷换进去的。小白脸还算好了,到了城墙他一路必定先过小门,所以小门的守卫定然可以拿到表面的几个馒头,而且也并非所有人中招,根本不会引起警惕……
顾战戚气得胸口疼,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心头,给徐慕怀的名字划了个巨大的红叉。
而远在深山,春宵苦短,缠绵流连温柔乡的萧大将军终于被小皇帝忍无可忍地踹出了被窝,可怜巴巴地光着屁股暴露在s-hi冷的潮气里。
“相公,”萧乾把自己的脸往地上一扔,顺便踩了两脚,然后隔着被子压到方明珏身上,去咬他耳朵恶心兮兮地撒娇,“我只蹭蹭,不进去……你还不信我吗?”
说着,见方明珏的手臂露在外面,顺手塞回了被子里。
方明珏心头一动,抬眼看他,就差翻个白眼:“不信。”
萧乾趁着方明珏一张嘴的功夫,抓住时机,一鼓作气,长驱直入,缠住小皇帝的舌头吻住。手不知不觉探回了被子,人也钻了回去,最后唇分时,搂了满满一怀。
“该起了,”唇贴着小皇帝光洁的额头,萧乾轻声道,“今日雨小了些,泥流少些,我们得走了。”
黄粱一梦。梦中人也摇醒了他。
方明珏微闭的眼睁开,应了声,起身。
萧乾先钻出去,快手快脚穿上衣裳,然后给小皇帝系裤子。方明珏拍他的手:“我会。”
萧乾不松手,胸膛贴着他的后背,低头笑:“哎,不行,这可是我跟小王爷最后的温存时刻了,你别木奉打鸳鸯啊。”
神他妈小王爷。
如若方明珏生在现代,此时这句话便能完美诠释他复杂的心情。尤其在肯定了这人就是那位他极其欣赏甚至有怨恨与崇拜的镇国将军后,这种复杂简直比上朝路上尿了裤子还让他难言。
“你早就猜到了?”萧乾问。
方明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便颔首:“你故意让我知道的。”
这并非说说便能相信的事,但除此之外,方明珏再想不到被他查了个底儿掉的肖棋,是如何有了那些本事的。更何况,对于信任,他摸到了那么一丝尾巴,又愿意为了萧乾抓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