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时候,作为人,难免会觉得孤独。
这是她偶然看到的一句话,当时只觉得矫揉造作,但对于现在的她,却似乎很适用。
墨云不喜欢哭,一点也不喜欢,从十二岁以后,她便再也没有哭过。
放下手,墨云趴在桌上,将头埋在手腕中,似乎累极。
而墨云这一趴,便是一个小时。抬起头的时候,墨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手。缓了许久,她才感觉到酥麻的感觉从手肘传出。
墨云甩了甩手,眼中有些恼怒,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变成了这么多愁善感的人!随即,这份恼怒却变成了苦笑,墨云将头无力的靠在椅子上,双手垂在两侧。
有的东西,一旦习惯了,就再也难以割舍下。
她想知道云灵的消息。
想知道云灵在干什么,是否安好。
她想见到云灵........
墨云突然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陷入恋爱的小女生一样,愚蠢,多愁善感,满脑子都是恋人的模样。
这是她以前最讨厌的样子。
墨云眼中有自嘲,她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为情所困,如若让那个没心没肺的南和知道,或许会指着她的鼻子大笑,一脸报仇雪恨的表情也说不定。
摇了头,想将这份让人厌恶的情绪从脑海中甩出去,墨云坐起来,坐的端正,重新拿起桌上的笔。
她现在没有任何办法不是吗。
“你想回去吗?”
墨云的手僵住了,她的目光变化了无数次,最终只剩下柔软的笑意,让人一眼,便喜欢上的笑意。
“你终于肯对我说话了?我以为你会一直这样装下去。”
那声音沉默了许久,就好像突然出现一般,再突然消失,而这空旷的房中,除了墨云再无其他人。
“宿主你真的想回去?”,那声音终于再响了起来,却没有回答墨云的话。
许久,寂静之中,却只有墨云轻柔的声音。
“你该知道的,小破。”
凉风从窗外溜进,将帘布掀起波澜。
“小破会带宿主你回去的。”
她是它的宿主,不管如何,它都应当遵从她的意愿,这是系统所应当遵守的规则。
即便它从出生起就是次劣品,一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系统。
“你呢?”
但它显然没有想到,它的宿主会问它这个问题,愣住许久,却才说到:“小破或许会睡一段时间。”
现在的它,连化形也坐不到,或许只比初次见面时好一些罢了。
“会睡多久?”
“可能比上一次久一些,所以这期间就不能带宿主你回来了。”
如若能化形,它知道自己应该是在笑的。它的宿主终究是嘴硬心软的人,所以它从未后悔过当初自己的选择。
当然,如若她的宿主能对它温柔一些更好。
“谢谢你,小破”
“好恶心,j-i皮疙瘩都起来了。”
坠仙崖。
“云灵”
“云灵!”
女子的声音在死寂的坠仙崖崖底响起,将这死气沉沉的坠仙崖,增添了几分生气。
竹姬在屋里屋外找了几圈,却依旧没有找到清冷的女子,只得无奈摇头。那个人,大概又到那个地方去了。
而竹姬所说的地方,便是坠仙崖最高的地方。
此刻,冷寂的高地,却有着难得的客人。
奇怪的树下,站着一清冷女子。
说是树,却也只是一块漆黑的木炭,徒有着树的形状而已。
这里是云灵到坠仙崖崖底后不久找到的地方,说起来,也不过是一次偶然。但这个地方却让人觉得很安心,比在坠仙崖的任何地方都让云灵觉得安心。
所以云灵喜欢独自一个人站在这里,想象着那人的样子。
云灵的身旁,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张宣纸,一张已经染了墨的宣纸。画中的人是一个女子,而女子的的轮廓却无法辨识,只有女子的那双眼睛是清晰的。
云灵觉得她来到这坠仙崖崖底已经很久了,就到连那人的脸,都已经模糊不清。
但唯独那双眼睛,她却记得清楚。
那双仿佛含着春水的眼睛,带着隐隐的笑意。
云灵的思绪有些飘远,想起一些似乎很远的事情。
在云煌宗的十年间,是云灵这一世最开心的日子。
那时的云灵,还未至元婴,以一个少女的姿态,作为云煌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在浩云殿已经呆了三年。
三日之后,便是元宵。
元宵佳节,亲人团聚。
那是有家人的人,才会过的节日。作为孑然一身的云灵,自然不用过。所以这样的节日于云灵而言,与其他日子也并无区别,所以也并未放在心上。
除了每日的修炼,便是做饭。
而与那人一起吃饭,却是她每日最为开心的事情。
浩云殿终年清冷,无人敢踏进,除了那人与她之外,再难见到其他人。
落日时分,白衣女子突然叫了她,说是带她下山一趟。
作为徒儿,云灵自然不会有所怀疑。
当看到满街嘈杂的人群与各式花灯时,云灵却才知道。
今日是元宵。
人群中,那双牵着她的手是暖的,从相握的地方,传入心中。
夜色渐浓,除了花灯晃眼外,还有皎洁月色。
墨云拉着年幼的少女,挤过嘈杂人群,买了两盏花灯,来到河边。
放花灯,为祈福,也为许愿。
那双望着云灵的眸子,在夜色之中,潋滟着水波。而她不知何时,便沉溺了进去,以至于忘了手中的花灯。
想到这里,枯木下的女子舒了眉眼,冷冽的棱角也变得柔软。
冷风袭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坠仙崖并没有冬夏之分,无论何时只有一片死寂。
云灵将笔放下,低声咳嗽起来。
那一夜,是她第一次过元宵,也是唯一一次。
咳嗽许久,却才止住,云灵眼中有自嘲。
不知从何时起,她变得如此容易失神。
风没有停,将女子白衣吹动。桌上的宣纸被风卷起边角,寂静之中,却是一声清澈之音,水滴砸落,在画纸上溅开,模糊了画中的人。
女子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情。
“师傅..你究竟要让我等到何时....”
轻语低喃,不知道再问自己,还是在问画中的人。
y-in霾之中,便是瓢泼大雨。
即便是坠仙崖,也依旧会下雨。
云灵讨厌下雨,一直都不喜欢。
可她此刻却不想回去。
漫天雨霁,女子的衣衫s-hi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单薄的背影。
这天地间,仿佛只有女子一人。
“下雨了。”,轻柔的声音,在雨声中,仿佛虚幻。
女子的背影一瞬间僵住,然后在颤抖,就好像赤身裸体被扔在雪地中的人,不断的抖着身体,似乎想要借此得到一些热度。
墨云的头发在雨中被打s-hi,又被风吹得凌乱,可此刻,她只是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她决定用一生相陪的人。
看了许久,墨云突然笑起来,对着那个纤细的背影伸出手。
“我们回去吧。”
这一次,她不会再放手。
女子单薄的背影终于不再颤抖,女子转身过来,那双墨瞳之中,在雨霁之中,如若黑曜,熠熠生辉。
“好。”
只需要一句话,便已经足够,之前的所有,似乎一点也不重要。不管容貌如何,她知道眼前的人是她等的那人。
握住那双在雨中伸出的手,一如十几年前在云煌宗时,被拉住的那个少女。
“之前你在想什么?”
“花灯”
墨云微微一愣,望了身侧人的侧脸,道:“元宵节的花灯?”
“嗯。”
墨云眼中有隐隐散开的笑意,在云煌宗的时候,她有一日心血来潮,便带着少女下山去看一看所谓的元宵佳节。
那日元宵之夜,少女拿了花灯却在发呆,迟迟没有动,她便有些好奇。只是还未待她将这份好奇问出的时候,少女便抬了头看她,然后不知为何就瞬间红透了脸,扭头将手中花灯放入水中。至此便埋着头,不肯再抬起来。
“你许了什么愿?”
那时没有问的事情,现在已然能轻易问出口。
许久没有回答,正当墨云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清冷的女子却转了头,道:“师傅想知道?”
那般狡黠的神色,却是第一次,墨云怔松片刻,诚实到:“想。”
“可听闻花灯的许愿若是说出来便不灵验了,所以云灵并不想告诉师傅。”
无可厚非,也无法反驳,墨云一时间哭笑不得,只得摇了头,道:“没有想到云灵也学坏了,居然学会懂的打趣起师傅来。”
理所当然,听见墨云如此说,清冷女子耳根难免染上些许绯红。
只是她依旧不会告诉身旁的人,早在那时,她就已经泥足深陷。
那时的她,并没有需要祈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