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河剑势不减,
杀气仍在。
无情的轿子里- she -出三道淡蓝色的光。
月色下晶莹剔透。
那是情人的眼泪。
方应看身形急闪,
交手间短短一瞬,已变换了十几种身法。
极诡异巧妙的身法。
堪堪避过。
避的有些狼狈。
一滴情人泪打向他的面门,被他避过。
从头发间迅疾穿过。
击碎了束发的玉冠。
砰然碎裂。
碎在地上点点晶莹,
犹如情人的眼泪。
黑发飘洒。
衬着月光和纷飞的玉屑,
且美且稚。
方应看急闪,
但不退。
他依然攻向无情。
血河划过,带起一道血色剑气。
他剑未至,
剑气却已先发。
触到深青的轿帘。
弥然消散。
明月,血剑,青帘。
月白,赤红,青绿。
无情也未占得多大便宜。
血河的剑气击上了他的轿帘。
雀巢的轿帘怎抵这上古神兵蕴含内力的一击?
轿帘掀起,被一剑划开,自悠悠半空飘落。
如青色的蝴蝶带着倦意飘下。
在两人的视线里轻柔飘洒。
轿帘落于地。
却已不见了方应看。
或者说,方应看已经不在原地。
无情双手一抵,即将从轿子里平平飘出。
他弃轿而出。
却觉腰间一紧。
方应看趁着轿帘落地的瞬间已经抢身进轿。
他弃剑。
只为挟持无情出轿。
电光火石之间,方应看一手揽过无情的腰,一手制住他的手。
接着,几乎是同时,急身后退。
退向小巷墙边。
将他悬空制在墙上。
无情终是由于双腿不便,失了先机。
月光下。
两个白衣的人影。
他玉冠碎裂,黑发披散。
他双手被制,白衣凌乱。
他将他抵在墙上。
任谁面对满身暗器的无情,也是不敢松懈的。
方应看也是如此。
这样柔和的月光。
这样暧昧的姿势。
无情这次是真真切切感到愤怒了。
方应看!
他没有想到,还有更无礼的。
“别动。”方应看突然低低说了一声。
无情一失神。
他失神是因为看到了他靠近的脸。
那连面如冠玉都形容不出俊雅的脸。
忽然靠近。
他依然死死地将他抵在墙上。
然后,温热的触感突然吻上了他的薄唇。
无情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
灵巧的舌已探了进来。
巡视一周。
宛如灵巧的小蛇,准确的勾走了他口中的“一枝独锈”。
任谁被这样对待都会感到愤怒。
无情的脸色苍白,更见俏煞。
方应看不敢再动。
他知道无情身上定有别的暗器。
手稍微一松,杀招必定接着就来。
近在咫尺之间,他决计避不开他那一手绝技暗器。
只能在勾走“一枝独锈”后,依然死死制住他。
还是暧昧的姿势。
依旧柔和的月光。
两人只能这样僵持着。
“你放手,我今日不再为难你。”终于,无情开了口。
“只怕我一放手就会被你的明器- she -成刺猬。”方应看苦笑。
无情冷冷道:“你这样下去,我一样可以待你脱力的时候发出明器。”
“可在这之前,”方应看挑了挑眉,使他的容颜在月光下有种说不出的魅惑:“你难道不怕我剥了你的衣服,搜尽你的明器?”
“你……”
无情觉得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他觉得今天这一战是自己出道以来最窝囊的一战。
从来没有人能逼他出轿子,近他的身。
今日,却遇上了这个今世的宿敌。
但他依然冷静。
虽然看着那张桃花容颜,他有种想将此人千刀万剐的冲动。
他冷冷盯着方应看。
“你还有第三只手可以用来搜我的明器吗?”
方应看当然没有第三只手。
他一手抱住他抵在墙上,一手还制着他的双手。
“可是……”方应看慢慢将脸挨近他,笑的肆意:“我还有嘴可用呀。”
明月,无声静寂。
汴梁的小巷中,两人对峙着。
方小侯爷给人的印象一贯是:
翩翩佳公子,万千深闺梦里人。
他少年时入京代父受封。
身世显赫,聪慧隐忍。
在这波诡云谲的汴京,
成了谁都无法忽视的存在。
无情却觉得,今时今夜,
他恶劣的本- xing -尽展无遗。
方应看是枭雄,不世枭雄。
为达目的可以不择一切手段。
就连无情,也没有想到,
今日交手,方应看居然会用这么无理的手段,
可偏偏奏效了。
能制住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
本是江湖上少有人做到的事。
方小侯爷却做到了,
虽然他的境况也不见得好多少。
我还有嘴可用啊……
对着那张白莲花般的容颜,
无情差点气岔了气。
可他又很快冷静下来。
慢慢的,
却是他主动将唇送了上去。
落在方应看披散的黑发上。
黑发遮掩下,
方应看白莲般的脸更显俊俏。
他的神色却绝不好看。
无情慢慢衔起了他黑发上的一件物事。
薄唇抿着玉片莹然。
正是方才碎裂的玉冠残片。
这仿佛一枝独锈又回到了他的嘴中。
暗器的最高境界,
本就是飞花摘叶均可伤人。
可这一片残裂的碎玉,
威力究竟能有多大?
无情衔着玉片微微冷笑。
月色很柔,夜风撩人。
两人良久对峙。
方应看这次绝没有把握,
再像勾走一枝独锈那样勾走无情嘴中的暗器。
可他也说不准,猜不出,
估测不到这一片小小碎玉的威力。
他于是斟酌着开口:
“成兄……”
“这次的事权当误会,如何?”
如何?又能如何?
无情无语,
虽然他依然愤怒于方应看之前勾走一枝独锈时的轻薄。
可他更清楚如今的境况。
两人今夜的交手,
已成僵局。
于是,
他微微侧头,
示意方应看先放手。
方应看果真松手。
似放未放。
胳臂依然圈着他。
无情立足不稳,差点倒地。
及时的,坠落的身形被扶住。
“成兄,你行走不便,应看扶你回轿中如何?”
那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回交手。
事后两人都很默契的对此事表示沉默。
(两大高手以那样诡异的方试对峙太丢人了……)
那天,无情带走了方应看一片碎裂的玉冠。
直到很多年后,方应看回忆初次见面的场景。
惊呼:“崖余,第一次见面你可是收了我定情信物的!”
不出所料回答他的是破空飞来的情人泪。
方小侯爷狼狈躲着,依旧不依不挠:
“崖余……那次的一枝独锈就是回礼了。
你不需要再给我情人泪呀……”
番外:《雪意》
已是冬日冰封的天气,素雪把天地妆扮得浑如梦幻。上下皆白,掩盖了人世间种种疑惧,猜忌,和- yin -暗。
汴京的雪天和中原其他地域的并无甚差别,纵然是权势滔天,也逆转不了四季轮回雪落风来。
唯一不同的,不过是皇宫内殿暖炉比寻常官宦人家更多了些,依旧夜夜笙歌书画风雅。当今帝上赵佶风流多才,一手瘦金体写得风骨嶙峋,自恃书画造诣,以风雅之心君天下,朝政多由女干相佞臣所把持。赵家江山,怕是迟早要被上层繁华下民间的积贫积弱给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