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欤压着声音,说了声抱歉,汪盈摇摇头,徐欤就说:“对不起,我不习惯别人碰我。”
汪盈一顿,徐欤瞧着她的脸,见她眼眶微红,心里有些烦躁,他站了起来,把手机放进兜里,指了指窗外,“屋里闷,我到外面站一会儿。”
屋外下着大雪,这儿的雪和深市的雪是有些不一样的,雪花像鹅毛,绒绒落下,十分容易的积攒在了地上,结结实实落了厚厚一层。
徐欤看着漫天漫地的雪花,想到了元旦前和周老师在家里头吃火锅看落雪。
周裴就像个小孩,看见雪花,便欢天喜地,口味也是非常孩子气,爱吃甜食,爱吃蛋糕。
他说他因为喜欢吃甜食,牙都蛀了好几颗,补了几次,可还是不长记x_ing,喜欢吃糖。
徐欤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想这些,他明明已经和周老师分手了,他玩也玩够了,也该回到正轨上来了,可这脑子却总是不受控制。
“徐欤,你爸爸叫你过去。”
这时候,汪盈从屋子里走出来,她走到徐欤身边小声说着,徐欤点点头,随着她一块进屋。
客厅里,徐欤爸妈和汪盈爸妈见他们并肩走着,便露出满意神色,他们在商量两人以后的留学之路,汪盈父母定居在这边,徐欤可以常来汪家串门。
汪盈听了便神情害羞的朝徐欤看了两眼,徐欤没什么表情,看着地毯上的纹路发呆。
从汪家出来,他们坐进车里,徐欤爸爸问他,“欤欤,觉得汪盈怎么样?喜欢吗?”
徐欤一愣,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倒是他妈妈先说话了,“妈妈觉得汪盈这小姑娘挺好的,看着乖巧懂事,长得也挺漂亮的,等你们毕业了到了这边念书,可以考虑考虑。”
徐欤听着他妈妈说的话,慢慢皱起了眉,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车窗外的雪景,周裴的脸在脑袋里一晃而过,伴随着周裴绝望的哭声一同朝他袭来,他措不及防,心漏了半拍。
妈妈唤了他两句,还在说汪盈的事情,徐欤听着,隔了会儿,他突然笑了,那漫不经心谁都不在乎的表情还是第一次在父母面前显露。
他靠在车子里,睫毛耷拉下来,车窗外莹莹的雪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他说:“考虑什么?你们怎么就觉得,我会喜欢女孩?”
徐妈妈一刹那的怔愣,下一秒,她抬起手,一巴掌扇在了徐欤的脸上。
徐欤的脸被打歪,鼻梁撞在玻璃窗上,他捂着鼻子,猩热的血从鼻腔里流下,他握紧拳头,一声笑从喉咙里溢出,慢慢坐直了身子。
徐父坐在副驾驶,看了眼开车的司机,让人把车先停下。
车子停下后,徐父没有回头,他的声音从前传来,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不和你吵,也不和你闹,你下去。”
徐妈妈已经要哭了,徐欤听到他父亲的话,抿起嘴,抓起自己的包,往肩上一甩,打开车门,一声不吭走了下去。
他关上门,徐父提醒司机开车,而后便把他的儿子,丢在了英国某个街道的茫茫大雪里。
“你干嘛啊?就这样让他走?”
徐欤下车后,徐妈妈就忍不住了,哭了起来,徐父听着她的哭声有些厌烦,他说:“徐欤那么大的人了,不会走丢的,而且他也该为自己说的话负点责任了。”
他之前,不去管徐欤,是觉得就算这个孩子在顽劣在散漫也就那样,不会有什么根本上的大问题,他玩玩闹闹,还是会回到这个圈子来,在既定的人生轨迹里生活下去。
可没想到,徐欤胆子竟然那么大。
不喜欢女孩?难道还能喜欢男人了?
实在是不像话……
徐欤早该知道的,被丢下车,他也不意外,用脚踢着雪,皮靴从棕色成了焦糖色,脚尖发疼。
他身上的衣服不厚,风吹在脸上,刮得他生疼,拢紧了衣领,找了个建筑物避风,徐欤摸出手机,打算叫人来接。
手指划过屏幕,目光停在了一只兔子上,他给周老师的备注就是一只粉色的小兔子,看着可爱抱着可爱说话起来也是可爱的。
徐欤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拨通了那电话,他来到这里后就换了张手机卡,电话信息还保留在手机里,可对方接到这号码,只以为是陌生来电,果然,电话响了几声,没接直接被挂掉了。
徐欤看着暗下来的屏幕,也没心思再打回去了,他手脚都快冻僵了,叫了人过来接自己。
来接他的是他以前到这边玩时,认识的一个华人,年龄相差不大,家里很有钱,徐欤认识他是在夜店里嗨,这家伙喝到没边了,边上的人在摸他的包,一堆卡还有钱被掏了出来,他也浑然不知。
徐欤就在旁边,也是看不大下去了,顺手帮了一把,后来这人醒了,热情过头,定是要和徐欤做朋友,说在这边就是他朋友,有什么忙他一定会帮。
徐欤没指望别人能帮自己,但这会儿,在这地方,还只能指望这人了。
电话打去,那头有些嘈杂,对方问了声谁,徐欤回答,那头一愣,接着就立刻安静了下来,徐欤慢慢蹲了下来,靠在墙角里,对方问他在哪里?徐欤看了眼四周,说了个地址。
挂了电话,徐欤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他瞧着眼跟前的雪一片片落下,又开始想周裴了,他觉得自己脑子坏了。
一辆跑车停在他跟前,穿着皮靴,一身朋克打扮的男人从车里出来,徐欤抬起头看了眼,见到一张大花脸,吓了一跳,屁股落地,而后他被那人给拽了起来。
对方盯着五颜六色的j-i窝头、黑色的粗眼线睨着徐欤,大红唇张开,低沉粗重的男x_ing声音传来,“徐欤,你怎么混成了这副模样?”
徐欤抿着嘴,他拍着身上的雪粒,心想着,你都这样子了,还好意思问我怎么这模样?
不过拜托人来接自己,这话到底是不敢说的,他叹了口气,随着那人进车,靠在车子里,徐欤吹着暖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说:“我刚才和家里人出柜了,我爸就把我给丢在了这里。”
“你爸也太迂腐了吧,在这里同x_ing都可以结婚了。”
徐欤笑了笑没应,隔了会儿他说:“许西,帮我开到机场去吧,我得回去。”
“回哪里?”
“还能回哪里?回我出柜对象跟前,求他原谅我呗。”
许西眉头一挑,看向徐欤,徐少爷蒙住眼,“您别用这张脸看我,太瘆人了。”
“哈哈哈,对不起,我刚演完舞台剧,没来记得擦掉。”
“你那舞台剧还真有意思。”
许西驾驶的车子驶过风雪,最后停在了机场外,徐欤下车,他得庆幸自己今天出来带了护照,要不然想走都不能走。
他用手机买了机票,和许西挥手道谢,许西朝他点点头,“以后要是还来英国就找我。”
“肯定的。”
徐欤说着,便转过身,朝机场里走去。
他不是脑子发热,一时冲动,自从接到周裴那通电话后,他一直在想,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徐欤没心没肺惯了,做错了事从来都不认,于是到了现在,认错的习惯也不完善,比旁人要慢了半拍。
他想了很久,直到来英国,才慢慢想通,他错了,他把人心捏在手里把玩,却还妄想全身而退。
他低估了周裴,高估了自己。
于是,这位徐少爷作天作地,终于把自己也给作进去了。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英国飘雪的时候,深市的雪已经停了,只余下冰雪融化后的潮s-hiy-in冷。
过完年,一切都恢复如初,只是城还是空荡荡的,过年回家的人还没回来,周裴从医院出来,上次体检,医院方面让他检查了两边,最后查出来是胃里生了个东西,医生说是腺瘤样息r_ou_,这玩意儿不同于普通的炎症x_ing.息r_ou_,弄不好是会癌变的。
周裴家族里就有好几个生了癌症早早去世的,所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体检,就怕这病查晚了,想治也治不了了。
医生说这要尽早切除,并且之后还得追踪观察,常常要复诊,周裴这段时间生活过得一团糟,若不是医院来电话,他怕是都不会出门的。
他在医院和家里来回奔波,生病了也没和旁人说,做的最多余的事情大概就是和家里打了一通电话,电话有被接通,却谁都没说话,沉默了十几秒,对方先挂了电话。
周裴心生无力,却知道自己还是得活下去的。
他把家里收拾好,没过几天就搬进了医院,做手术是要有人签名的,可周裴就一人,医院方面不肯给他做手术,周裴想了半天,最后竟然还是打给了高阔。
高阔接到电话,便把手上的工作全都放下,坐了最近的一班飞机,赶到了医院。
与此同时,徐欤乘坐的航班也已落地,他拦了一辆的士,直接开去了周老师的住处。
高阔抵达医院,见到周裴坐在病床上,他精神还好,见高阔来了,朝他摆了摆手,微微笑了笑,“不好意思,这种事还得麻烦你。”
高阔深吸一口气,走到周裴身边,他和这个人在一起十年,是他一时昏头,辜负了周裴。
如今听到周裴要做手术的消息,他心里除了痛还是痛,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哽着嗓子,闷声道:“我先去医生那边问问。”
周裴点点头,高阔走到外头,去找到了医生,问了周裴的病情,听是良x_ing的,只要切除,后续不复发就没事,他才松了口气,跑去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都在发抖,好不容易把两个字写完,高阔深吸一口气,回到了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