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笔记本是去年我在祖父位于德绍的老宅里无意中发现的,当时它被放在杂物间那张老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在看完书中的内容以后,我决定把它展示出来。事实上,我为我的先辈能拥有如此深刻的悲悯之心而感到无比骄傲。他甚至还在里面写到了自己对一位英俊的党卫军上尉的爱慕之情,而这在当时是犯法的。
这一发现也让我更加了解那一代人的思想,在那天以前,我对这位叔祖父的全部印象仅限于一份带有黑白照片的证件。从外貌上看上去,他和我爷爷就像两滴同样的水珠,但他的心灵显然更脆弱和敏感。
在发现这份遗物以后,我特意调查了所有文中出现过的人物的档案。在这里我将把他们的信息按照出场顺序罗列出来:
阿尔伯特·舒曼,1943年8月在别尔哥罗德战役(①)中阵亡。
赫尔穆特·舒曼,1945年被苏军俘虏,1948年回到德国莱比锡,成为一名民航机长。2010年去世。
埃里希·克兰茨,1943年1月在哈尔科夫自杀。
卡尔·施威格,1945年4月在柏林战役(②)中阵亡。
汉斯·高尔斯军士长,1943年8月在别尔哥罗德战役中阵亡。
瓦尔.特·冯·卡格内克上尉,1945年被苏军俘虏,前往西伯利亚战俘营劳动,后被判处10年有期徒刑。1955年回到德国柏林(东柏林),成为一名工程师。由于曾经加入过党卫军,多次受迫害。1992年去世。
托马斯·托纳,1945年4月在柏林战役中失踪。
可以看到,战争多去了大部分人的生命。在十年前(即2005年),我曾经陪同祖父一起去柏林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六十周年纪念活动。我们和反战人士们站在一起,听老兵们声泪俱下地控诉战争带给他们的伤害。
在此之前,我幸运地联系到了冯·卡格内克上尉的孙子,柏林的银行家托马斯·冯·卡格内克。今年他也将参加七十周年的纪念活动。我们约好这天上午10点在勃兰登堡门(③)见面。
我在很远的地方就认出了他,因为他的金发实在是太耀眼了。我和他握手寒暄。他长得很高大,大约有190公分;他的相貌无疑是英俊的,在我看来,他的脸部轮廓和那些优美的函数图像在我心中的评价是一样的。
“我的祖父曾经因为加入过党卫军遭到非常多的迫害,你知道,东德(④)人都痛恨纳粹。”他说,“这也是他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尽管他并没有参与过那些惨无人道的暴行。”
“我的叔祖父写到过,因为游击队袭击他们的营地,他们进行了无差别的报复行动。”我说,“看来不论是国防军还是党卫军,每个人在战争中都有罪。”
“是的。”他朝我露出一个微笑,表示对我的赞同,“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免战争。不过,要是没有六十年前的那场战争,我们现在就不可能走在一起了。”
“这话不假。”我回答。
远处的人们已经开始放飞手中的和平鸽。随着一阵扑闪翅膀的声音,整个柏林的上空都被一片白茫茫的色彩所遮蔽,就像七十多年前雪后的东欧大地。
“我爷爷也曾经想写一本回忆录,他写了很多章节,最后却把那本笔记本扔进了壁炉里。”他说,“因为他认为他的经历是罪恶的。很遗憾,我没能抢先一步看到那里面究竟写了什么。我问过他,可他不愿意讲关于战争的事。”
我不知道冯·卡格内克上尉是否发现我的叔祖父倾慕于他,也许他到死也想不到,自己在另一个人的心里竟然有着那么重要的地位。
“我想我们可以延续这份友谊。”我提议道,“明年我还会来柏林的。”
“当然!”他笑起来,一双纯净的蓝眼睛像是易北河澄澈的河水,现在我有点儿明白为什么我的叔祖父会爱上那位年轻军官了。要是给那张我在查阅档案时看过的黑白照片上色的话,照片上的人的眼睛一定和我眼前这对一模一样。
回去以后,我打印出了所有人的证件照,并在那本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把它们全部贴了上去:阿尔伯特·舒曼,赫尔穆特·舒曼,埃里希·克兰茨,卡尔·施威格,汉斯·高尔斯,瓦尔.特·冯·卡格内克,托马斯·托纳……就好像他们真的拍了一张合影一样。我想,这份笔记的主人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①别尔哥罗德战役:于1943年8月初发生在纳粹德国及苏联之间,它是库尔斯克战役后期,苏军的反攻奥泽洛夫·鲁缅采夫行动中其中一场战役。
②柏林战役(1945.4.16-1945.5.9):苏德战争中,苏军实施的最后一次战略x_ing进攻战役。苏军突入柏林中心区。1945年4月30日希特勒在总理府地下室自杀。这场战役标志着纳粹德国的灭亡和欧洲战事的结束。
③勃兰登堡门:柏林标志x_ing建筑。位于柏林市中心。由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二世下令于1788年至1791年间建造,以纪念普鲁士在七年战争取得的胜利。
④东德:即德意志民主共和国,1949年10月7日到1990年10月3日期间存在于欧洲中部的社会主义国家。1990年10月3日正式并入德意志联邦共和国,两德统一成为当今德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