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直觉告诉他,小荷才露尖尖角关心他的感情同样真挚。
搞什么啊,应泊想,认识也没两天,有人会用这种态度对待网友吗?
他心里冒出了几句下流的话,压下去,然后带着更多怀疑斟酌措辞,回了一句私信。
——
“叮咚——”
云梦泽大世界,云麓岛主岛。
虽然时间是凌晨,但最大的一座斗法台已经被收到消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修士用喧闹声淹没。这声突然响起私信提醒,自然没能引起苍苍子之外任何一人的注意。
不过,镜头下东皇岛主突变的神色倒是引起了无数观众的注意,他们看到苍苍子浑身一颤,低下头去,同时他手里捏着的东西也显露出。
是一枚玉简。
直播间里的观众:“……这个时候还在看直播?”
“不会看的就是咱们这个直播吧!啊啊啊啊啊东皇岛主啊眼熟我!”
“呵呵,如今的女修真是越来越脑残了。放心,别人就算找不到道侣,也不会找你的。”
“每次我看到东皇岛主的脸,都觉得为他当志愿修士修行《先天太y-in素元经》也没问题!”
“那你怎么不去修啊?”
“哦,等没看到他的脸,我就冷静下来了。”
“东皇岛主肯定不会看咱们这个直播,说不定是在看录屏复习什么法术。”
“当人家是考试前临时抱佛脚的你吗?”
“到底是在干什么?”
“总不可能是在聊天吧?历代东皇岛主都是孤寡命,连网友都交不上。”
“哈哈哈哈哈。”
直播间里一片笑声,而云麓岛上,苍苍子看到玉简里是鹰不泊的名字在跳动,在嗓子眼提了一宿的心终于掉下来,砸得他胃部抽搐。
【鹰不泊:抱歉抱歉。】
【鹰不泊:昨天变故有点多,回来后很累了,没有登入朝夕直播。】
也就是说人是平安的吧?苍苍子想,可是又说变故……
不不不等等,现在他不是在生气吗?
不管如何,不管如何,平安之后总要……
苍苍子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神色,某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到,又是一阵强行解读。结果没过几秒,他的神色低落下去,女修们陡然在弹幕里占据上风,各个都在喊亲亲摸摸抱抱。
在鹰不泊眼里,他们只是网上萍水相逢的路人,说不定连朋友都算不上……不,不要太消沉,他至少是个给鹰不泊帮过忙的路人,他还是鹰不泊喜欢的东皇岛主。
苍苍子正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对面又发来一条私信。
【鹰不泊:害你担心了,真是对不起啊。】
一瞬间,苍苍子觉得心里所有的怒意都随这句话烟消云散。
他忙回私信。
【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确很担心,但你没事就好。】
【小荷才露尖尖角:什么变故?】
【鹰不泊: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和人结了个仇,以后找个方法解决就是。】
表情缓和下来的苍苍子看到这句话,心里不由笑一声。
他从不觉得与人结仇是什么大问题,但看到鹰不泊如此自信地说解决就是,脑中勾勒出的对方形象,更加丰满了一些。
并不是刚离开鸟巢的小鹰,说话却带着意气风发,能支撑他自信的,大抵是他用那双翅膀遨游过的万里蓝天吧。
非常优秀,叫人难以不喜爱。
苍苍子不知道自己嘴角的微笑让无数观看直播的女修羞红了脸,不过这种不知道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反正下一刻,他的微笑就因为对面发来的有一句话卡住了。
【鹰不泊:对了,我正在看东皇岛主挑战云麓岛主的直播。你在干什么呢?】
苍苍子全身僵住,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拿着直播玉简的主播在哪里。
但他下一刻就控制住了自己的失态举动,甚至开始运转静心的法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冷静不了。
鹰不泊正看着我,苍苍子想,他正在看着我。
光是这个念头都叫他神魂颠倒了,苍苍子不由开始注意自己的坐姿,把挺得笔直的腰背挺得更直,同时嘴唇紧紧抿起,试图让直播玉简拍下自己最好的一面。
他忍住了照着乾坤镜整理发型的冲动,但没忍住另一个冲动。
【小荷才露尖尖角:我也在看。】
【小荷才露尖尖角:都忘了你说过……如何?直播里的东皇岛主。】
应泊看到这个问题,不假思索回复。
【鹰不泊:帅呆。】
回完这两个字,他切回去看直播,正好主播的镜头正对着东皇岛主。
……唔?为什么觉得镜头里的苍苍子脸有点红?
简直秀色可餐了。
应泊不由盯着这样的苍苍子神游许久,直到半晌后屏幕上方又弹出私信。
【小荷才露尖尖角:这场战斗恐怕恐怕会很艰难。】
【鹰不泊:我知道,毕竟东皇岛主是金丹,另一个人已经是元婴了。】
【小荷才露尖尖角:我觉得……不,我是想问,那个,呃……】
【鹰不泊:???】
【小荷才露尖尖角:你认为,谁会赢?】
应泊晒然一笑,他既然说过自己喜欢东皇岛主,回复自然要符合自己的人设。
他在输入框里打下“当然是苍苍子了。”七个字,正要点击发送,眼前不知为何突然闪现出一幅画面。
是他第一次看东皇岛主直播时,那场直播末尾出现的画面。
穿着明黄道袍,以金冠束发的俊美道人站在呼啸扑来、入压城之黑云的鬼魔大军前方。周围周天星辰大炮已经黯淡,而他是刺破这黑暗的阳光。
一击之后,夜换白昼。
那样引人注目,那样叫人向往——
应泊犹豫片刻,删掉了七个字后面的句号。
一秒后,苍苍子收到回复。
【鹰不泊:当然是苍苍子了!】
第34章 人恶人怕天不怕
当然是苍苍子了!
分明只是一排文字,苍苍子却能想象出鹰不泊充满信心的语气。
就像对方之前轻描淡写说解决结仇的一样。
他的信心,更甚苍苍子本人。
苍苍子并非没有对这场比斗的把握,如果没有把握,他根本不会做此嚣张行事,但他也不是完全不觉得忐忑不安。
过去修炼《先天太阳真乙经》的修士,能以炼炁战胜筑基、以筑基战胜金丹、以金丹战胜元婴、以元婴战胜合道……这些事迹流传千古,每一件都被人津津乐道,但更多修炼《先天太阳真乙经》的修士拜于他人手,他们的事或默默无闻,或被人嘲笑。
阅读过东皇岛岛史的苍苍子明白这一点。
并没有什么功法能保证修士战胜比他们修为更深的人,每一次越级挑战,都要用自己的x_ing命作为赌注。
稍有失误,道消身死。
所以苍苍子持为底牌的,并非被直播间观众分析来分析去的《先天太阳真乙经》,而是他从十九岁起,便随着师父在鬼蜮大封印里摸爬滚打拼死杀敌的经验。
一开始,是年迈的老岛主带着他。
后来,是他独自一人。
一百多年,独自一人守住鬼蜮大封印,并非为云梦泽大世界,并非为天下苍生,只是为不负先人所望,不负东皇岛传承,不负……
不负自己。
从过去的磕磕碰碰,到如今的游刃有余,苍苍子不知道废了多少工夫才达到开直播时的水平。在承平已久的云梦泽大世界,他恐怕是经历生死瞬间最多的那一小撮人。
这才是他对上元婴真君的底气。
就算如此,他的胜算,最多不过五五。
但是,现在我不是孑然一身了啊,苍苍子想。
这场比斗,不只是为了东皇岛,也是为了他自己,为了鹰不泊。
镜头之后的大千世界多如恒河沙数,鹰不泊是在哪个角落里看着他呢?
他是独自一个人还是和别人在一起?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他嘴里说着什么话?
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是……
是……祝我胜利吗?苍苍子心道。
同一时刻。
从龙女岛请来的见证人凭虚御风,悬空出现在斗法台上,声洪如钟道,“时辰到!挑战人、应战者上前!请天地、神龙、你我道心——”
云麓岛庄同甫从斗法台另一边飞起,一甩广袖,虚虚落在斗法台上。
庄岛主道号含宵子,但别人称呼他,多是云麓真君或庄岛主。他两年前才庆祝过四百寿诞,在一众元婴真君里算很年轻的了,相貌介乎二十几到三十几中间,端的是器宇不凡,手持一柄如意,和苍苍子一般身穿道袍。
这件道袍看上去非同一般,仿佛用云雾织作而成,看起来无缝无隙,色泽多变。从碧空下被阳光镀上金边的白胖云朵,到暴风雨海面上闪烁绝望雷霆的黑云,全部囊括在几尺长的布料中。微风拂过,这忽明忽暗仿若真物的花纹还能如河水一般流淌,就像是把天空一角穿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