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默撑着胳膊坐起来:“危险吗?”
“我感觉不会危险。”季达明揽住伊默的腰,“毕竟陈记现在当家的是陈轩……”
“陈轩是谁?”伊默好奇得不得了。
他想起伊默下船的时候睡着了,林海说的话一概没听见,便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达明真厉害。”也不知道伊默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蜡烛爆着灯花,他俩躺在一起说悄悄话。还是睡不睡一床被子的事儿。
季达明搂着伊默躺了几分钟,很快就钻到旁边的被褥里去了,伊默气鼓鼓地爬过去,抱着他的腰不撒手。
“你的手脚都暖和了。”季达明无奈地叹气,顺便把伊默乱动的脚攥住了。
“晚上还会冷的。”
“冷了我再抱你。”他又握住伊默乱动的手。
伊默消停了,背对着季达明憋闷地闭上了眼睛,而季达明等人睡着以后,从背后抱住了伊默的腰。他可舍不得让伊默挨冻。
第二天伊默醒来,发现自己在季达明怀里,高兴地捂着嘴笑。
“醒了?”季达明挠了挠伊默的腰。
“达明犯规了。”伊默得意地捏他的手,“还说不睡一床被子呢。”
“你看看这是谁的被子?”
伊默瞄了一眼:“咦?”
季达明逗他:“不是我犯规,是你犯规,半夜爬过来的。”
伊默失落地“哦”了一声,缩进被子里穿衣服。
陈记商行离他们住的地方近,季达明就没开车,带着伊默步行过去了。与季家不同,陈记商行的宅院即是商会又是陈家的租宅。不过换个角度来想,要不是季达明与老宅分家一般的处境,也会与陈家一般无二。
伊默牵着他的手念牌匾上的字:“陈记……陈轩。”
季达明盯着伊默的侧脸看了半晌,其实心里是有犹豫的——他不确定此行会不会有危险。若是前世发生过的事,季达明起码有八成把握,可与前世无关的事情,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们身后传来几声鸣笛。
伊默蹭的一下躲到季达明身后,探出脑袋东张西望。
林海从车上走下来:“少东家。”
“是你?”季达明撩起眼皮,“既然来了,就一同进去吧。”
“少东家,我觉得……”林海欲言又止,“没见你之前我只是隐约有这样的猜想,见了你之后……”他没继续往下说,蹙眉盯着季达明的脸细看。
伊默按耐不住,钻到季达明怀里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怎么了?”他垂下眼帘。
伊默凑过去咬耳朵:“大家都喜欢达明。”
“胡说什么呢?”
“达明是我的。”伊默吧唧亲了他一口,颇为得意,“我一个人的。”
陈记里走出几个下人。
“林行长?”态度很是殷勤。
“这是我们季……”
季达明轻咳着打断林海的话,同时也吸引了下人们的目光。
“我也是季家的人。”他隐瞒了身份,却不料下人们竟死死盯着他的面容,其中一人甚至捂着嘴叫了起来。
林海像是早有所料:“像吧?”
下人们缓不过来神,林海就自顾自带季达明和伊默往屋里走:“少东家,有些事情我不方便直说,您只消看一眼就明白了。”
季达明心里隐隐约约有了模糊的猜测,可那个猜测太过离奇,他都不敢细想,可越是如此,那丝念头越是挥之不去。
陈家的宅院前竖着风水石,石上布满青苔,年代久远。
“陈家在南京做了一百六十多年的龙头生意。”林海适时开口,“陈轩是第九任东家。”
他们正说着话,门外又是一阵车响。屋檐遮住大部分日光,季达明眯起眼睛,看见一个人被簇拥着进了宅门。
湖青色的长袄,苍白的面容。
“林海。”连嗓音都是虚弱的,“我又感冒了。”
季达明倒吸一口凉气,心底的猜测变为了现实,而陈家下人们的反应也有了解释。
“少东家。”林海回头看他,“像吧?”
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季达明在陈家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对方却变成了陈记的新任东家,陈轩。
第46章 千层油糕
陈轩也看见了他,眼底弥漫起惊骇。
单从容貌来说,一切都明了了,季达明根本不需要开口,就已经确认陈轩就是五年前被人贩子拐走的季达生。
林海轻咳了一声。
“达明,达明?”伊默扯他的衣袖,“那天我说的就是他,很像你。”
陈轩的目光落到伊默身上,嘴角有了些许的笑意:“是你啊。”
伊默躲在季达明身后羞羞地点头,在外人面前不敢胡闹。季达明还有些愣神,事实的冲击力太大,他需要坐下来好好理一理思绪。
陈轩揣着精致的手炉,挥退下人:“昨天有人说你和我长得像,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我的身世和季家有些渊源?”
“林海没告诉过你?”季达明反倒诧异了,“我弟弟走失的事没有刻意隐瞒。”换句话说,为了找到季达生,当时季家几乎调用了所有的人脉。
“他说过。”陈轩把他们往屋里引。
季达明发现对方脚步沉稳,病是装的。
“我也听说过一些。”门厅里空着张麻将桌,桌上的牌还没洗,“可我记得你弟弟……”陈轩用手指点了点脑袋,“这里不好,所以没往自己身上想。”
季达明点了点头,目光在陈轩脸上刮了一下。
林海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没有五年前的记忆。”
陈轩垂下眼帘喝茶,伊默扑到季达明耳边说他俩喝茶的姿势一模一样。
“这么说我是你的弟弟?”
“八九不离十。”相认的场景平静到了诡异的地步。
毕竟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都习惯于把话闷在心里,更何况五年的分离让他们形同陌路。
林海替他们烧水,伊默跟过去:“有毛尖吗?”
“有。”林海的镜片上沾着水汽,“少东家爱喝毛尖?”
“嗯,爱喝。”伊默端着茶壶倒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水面漂起的茶漠,“陈轩呢?”他忽然问,“爱喝什么?”
“碧螺春。”林海脱口而出。
伊默把茶壶放下,端起茶碗跑去递给季达明,邀功似的咬耳朵:“达明,达明!他们俩关系好呢。”
小狐狸想要大尾巴狼的夸奖,可是大尾巴狼对着他的脑门来了一个小栗子。
“达明?”伊默捂着头憋嘴。
“早发现了。”
伊默蔫巴了,趴在他怀里哼哼。季达明连忙亲了一口,伊默瞬间坐直了身子,恢复了活力。
陈轩捧着手炉打量他们,然后叫了声哥。
季达明还没激动,伊默先蹦起来:“不成。”
“哥。”伊默抱着他的脖子,“我也是这么叫的。”
这醋吃得太有意思,屋里的人都笑开了。
“季少东家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陈轩挑眉感慨,“没什么锐气。”
“达明可厉害了。”伊默不服气地嘀咕。
“厉害和温柔不矛盾。”陈轩托着下巴打趣,“对你温柔不代表对所有人都温柔。”
伊默眨巴了几下眼睛:“达明又温柔又厉害。”
季达明捏了捏伊默的鼻尖。
碧螺春也泡好了,林海略一思索,率先开口:“少东家,我先和你讲讲南京的情况。”
陈轩抱着手炉半眯了眼睛,没阻止,看上去很信任林海。
“陈振兴膝下无子,五年前在南京的孤儿院收养了十来个孩子。”林海扫了陈轩一眼,“他培养这些孩子,从中选最适合的作为继承人。”
“那老头变态得很。”陈轩接过话茬,“做不好的,不爱学经商的孩子都会挨打,打死是常有的事……不过我活到了最后。”
“陈振兴很满意我这个继承人。”陈轩回忆到这里讥讽地笑起来,“好像之前把我打得半死的人不是他一般,整个人换了副嘴脸。”
林海帮他续了些水。
陈轩端起来喝了:“后来我接手的家业越来越多,商会里大部分的人也开始听我的,陈振兴忽然有了危机意识,想把我赶走。”
伊默轻轻吸了一口气,抱住了季达明的腰,跟听说书似的,入戏了。
“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乐意走?”陈轩喘了口气,轻描淡写,“就和他斗了几次,把陈记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