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赫生辰,南边送了二十只花鹿,这时候正是新角生出的时节,他就命人取了角间血,用南崇的法子给制了酒,用来助兴。”
世子妃闻言,不免惊奇:“这可是在天京,靖王世子竟然如此行事……宴上可有皇子?”
王孙贵族用鹿血酒助兴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那多半都是私宴,或是在封地上,关起门来想怎么作乐就怎么作乐。
但他们现在都在天子脚下,如此放浪形骸,实在有些过于猖狂了。
李景宜看了窗外一眼,低声道:“你觉得呢?”
靖王世子作为镇守南方的靖王之嫡长子,他的生辰,比起皇子来也不差什么了。
梁帝将几位王世子“留”在天京,在物质上从未有过亏待,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梁帝对侄子们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要“好”,说是有些纵容宠溺也不为过。
靖王和祺王势大,王世子被困京中原本就感到无比憋屈,遇到这种时候,还不趁机发泄一番。
生辰就该是纵情欢愉的日子,做些平日里不好做的事情,美其名曰“助兴”,难道梁帝还会在事后训斥一番,留一个为难侄子的名声不成。
世子妃目光微垂,又想到了什么,不禁问道:“那……裕王世子他……”
这位备受陛下宠爱的殿下可要到冬天才满十五岁,虽然现在也是可知人事的时候,但鹿血酒这玩意x_ing热,再加上还是南崇的方子,这可不是普通助兴的东西……
李景宜知道她想问什么,面上露出了几分奇怪的神色:“陛下亲口所准,景承年少,允他少些饮酒,平日里遇到这种情况,他都是以果酒代之,或者相拒……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听了景赫他们的撺掇,饮了一杯鹿血酒。”
“殿下,您不是说,近日里裕王世子不常与几位王世子一同行走,总待在府里,恐怕有什么沉迷之事?”
李景宜点点头:“原本以为,是咱们这座小冰山开了窍,然我今日见着,又不像如此……偏偏刚刚他又跟我一同出门,赶回府上去了,真是怪哉。”
他自己不想留宿靖王世子府,一方面不想惹新婚的世子妃伤心,一方面也不想沾上靖王世子府的女人。
李景承一个没成家的少年,难道也是如此?
虽然散了些气,但到底是饮了酒,此时李景宜的头有些微痛,想了一会儿事情就觉得有些不舒坦了,于是决定不再多想。
李景宜躺下去准备就寝,喃喃道:“其实景承酒量甚好,今晚竟然一杯就有了反应……这南边的方子,就是厉害……”
……
林彦弘怎么也想不到,靖王世子竟然如此大胆,在生日宴这等瞩目的时候,用会引人非议的东西助兴。
他只能分辨出李景承身上的酒味和血腥味,再加上李景承口中说着“难受”,他立刻就慌了神。
“这样不行,让念北想办法找大夫来,或者赶快送你回王府去,请御医。”林彦弘用手摸了摸李景承的额头,只觉得那里滚烫滚烫的,甚是骇人。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去找念北的时候,腰却被人牢牢地抱住。
就像小时候缠着林彦弘不让他起床一般,李景承紧闭着双眼,贴在他腰侧,如若不是身形太过高大,倒真有几分少年的脆弱感。
不过光是这样,就足够让林彦弘心疼了:“李景赫到底给你喝了什么?真是太恶毒了!”
他连敬称都不说了,心里恨不得把那个王世子揍上一顿。
过了一会儿,某人小声喃喃:“鹿血……”
“什么?”林彦弘一时之间还没听清楚,不禁又问了一遍。
“鹿血酒……他给我喝鹿血酒……”
林彦弘硬是从李景承语气中听出了三分埋怨和七分委屈,心都揪在一块儿了:“他竟然给你喝这种东西?!难道陛下的话都不管用了吗?这……这个混蛋!”
他虽没有喝过,但也至少听过鹿血的大名,知道这东西是王孙贵族用来做什么的,所以更加气愤起来。
从林彦弘遇到并“接手”小狼崽开始,他为李景承倾注了多少心力。
最开始这小东西不能控制自己的化形,为了避免人形吃多,变成狼形会不适,林彦弘都是在他还是小狼崽的时候喂食。
银狼是r_ou_食x_ing的动物,但人却不能只吃r_ou_,为了让小家伙茁壮成长起来,林彦弘花了不少功夫,在王府给的方子的基础上,又问遍了云水的名医和有经验的n_ai娘,才把小家伙的食谱给定下来,而且一直还在不断地调整。
因着家里有个小彦思嗷嗷待哺,林彦弘这般捣腾,倒是没有引起别人太多的目光,但他付出的努力却不可磨灭。
如今,不过是去了趟生日宴,就把李景承难受成这样,林彦弘是真生气起来。
大概是感觉到林彦弘的怒火,李景承又呻_吟了几声,立刻吸引了林彦弘的注意。
“这可如何是好……”虽然久病成医,但林彦弘“上辈子”都是走体虚的路数,哪里知道如何散气:“还是让念北来,看他知不知道……”
“知道……我知道……”
林彦弘很久没听过他这般撒娇的语气,心里软成一片,没好气地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怎么不懂得拒绝?那李景赫是个坏的,你是个傻的!”
因着真生气又着急,林彦弘语气虽依旧温柔,但脾气却上来了,他伸出一只手指,就好像点小狼崽一样,去点李景承的额头。
戳了两下又舍不得了,于是改为摸了摸脸,但语气却恶狠狠起来:“这回难受了,该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了吧?你也不怕李景赫那厮下毒!”
这就存粹是气话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的世子府上,又有那么多皇亲国戚,就算李景赫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下毒。
不过李景赫已经妥妥地进入了林彦弘讨厌的名单之中,他决定以后要让景承远离这个祸害!
李景承十分老实地点头,他松开林彦弘的腰,抓住了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林彦弘以为他胃里烧得慌,于是也没睁开他的手,就在他腹部打着圈,轻轻地揉起来。
但揉着揉着,就有被带着往下移动的趋势。
林彦弘顿时睁大的眼睛,先是看向某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立刻跟烫着似地移开了视线,可再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没这么容易了。
“上辈子”身体不好,不要说知人事了,就是保住x_ing命都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所以直到死去,林彦弘都没有所谓的“经验”。
遇到这样的情况,他除了羞怯,还有气恼,但更多的,还是不知所措。
林彦弘甚至不知道李景承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色厉内荏”地说道:“做……做甚……不要闹……”
“难受……摸一下……”某人的话,如一道惊雷闪电,劈在林彦弘脑中。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彦弘猛然回头看向李景承,就看到他深邃的眼眸带着雾气,显得有些迷蒙,甚至暗含一丝哀求的意味,与他往日的样子很不一样。
林彦弘的脑中顿时变成了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疼惜对方,还是该拒绝对方。
他直觉这是不对的,但又不能真的狠心拒绝对方……
……
半月为期,林彦弘和韩齐、赵广颖正式入翰林院,随之一起的,还有陈宇峰等几位庶吉士。
林彦弘和赵广颖跟着翰林院的编修,着手开始处理事务。
没有太多时间给他们适应新的环境,所谓能者多劳,到了这个地方,就是边做边学,边学边做,半点清闲不得。
大概是白天在翰林院太过辛苦,林彦弘回到齐府之后,总是睡得极早,但休沐时候又不休息,总往书局跑。
齐光严听儿子提及,以为林彦弘不适应翰林院,想把他叫来问话,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心,于是让夫人齐张氏,以关心他起居为由,代为传话。
“再过几日,温书和温华就要外放为官,温博也要住进国子监,以后弘哥儿有什么事情,直接跟舅母说道,若我办不到,可还不有你舅父吗?千万别藏在心里不说,知道吗?”
她和男人想法不一样,觉得陛下取字,决计比不上家翁来给林彦弘取字用心,所以打心眼里不喜欢林彦弘这个的字,于是还是跟他小时候一样,叫他弘哥儿。
林彦弘望着满脸关切之意的齐张氏,心底既有暖意,也有愧意。
但他不能告诉对方,自己这段时间心中的跌宕起伏。
——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去看待这件事,又从何说起……这样,又如何让别人也跟自己一起烦恼纠结,彻夜难眠,却又不得其解呢?
重生以来,林彦弘头一次有了退缩的感觉……在得到答案之前,他只能疏远着,静置着。
每日早早熄灯睡去,林彦弘不是不知道,有人就站在内外间的碧纱橱那里,不进来,也不离开,一站就是一整夜。
原本以为自己这个兄长当得再称职不过,到头来却是让人伤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大江江是不允许开车车的,摸摸萌萌们,大家还是安安静静地上幼儿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