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苏琊凑近的俊颜时,沈墨轲便吓得从席上弹了起来。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苏琊这样唤他,显然是打趣他少爷脾气。但是沈墨轲完全没有想到苏琊竟然也是一个会打趣别人的人!
不过沈墨轲也不是一个接不住包袱。
沈墨轲在榻上接过了苏琊递来的面巾,双手捧着行了个大礼,端着甚是严肃的调子,拖着长音道,“谢——君上——厚——爱——”
看着苏琊深到眼中的笑意,沈墨轲忽然觉得今后修仙的日子就算再难过,也不会太难过了。
昨夜,沈墨轲在苏琊的监督与督促下,硬是将懒得收拾的东西收拾了妥当。非常不像他自己寻常的习惯,于第二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站到了本期弟子应当等待的公共大堂内。
“诸位师兄日安。”道童以清脆的声音道,“接下来将带领各位前往御琼殿。请诸位注意不要跟丢了。”
然沈墨轲却默默的腹诽:此时此刻弟子舍内不过一十二人,若是有人跟丢也是颇有难度啊。
虽沈墨轲对道童说的话不甚认同,然其实其内心中在见到此情此景的时候是十二万分的惊讶。御琼山派已是每十年招收弟子一次,比起其他修真派系每三年招收弟子一次已是少之甚少。但即使如此,十年一届的弟子竟然只有一十二人?!
且沈墨轲是亲眼见过其他修真派招纳弟子时的盛况的,哪怕是不甚有名声的二流门派,都有数百个孩子参与选拔,收入门中无论内门外门都绝对超过三十之数。
虽然沈墨轲知道御琼山派在修仙门派中是出了名的特立独行,但对于其修真界最强之名而言,十二个孩子还是过于少了些吧?即使御琼山派招个五十年也不过百名子弟,比东州江夏的少华派十年内招收的弟子还要少!
然而这并不是惊讶的终点。
他们一行人在稍作修整后,便从稚晖峰启程前往了举世闻名的“御琼殿”——传说中御琼山派凌驾五阁之上的御琼殿。
御琼山派名起于道家福地御琼山,设一殿五阁。弟子无内外门之分,拜入山派即为御琼山派弟子。修为至结丹后便可择洗兵、千叶、衍周、苍玄、方寸五阁阁主其一,拜入门下继续修行。
其中洗兵主战,千叶主丹,衍周主卦,苍玄主铸,方寸主咒。御琼乃精神象征,地位凌驾于五阁之上,为开派祖师夏禹悟道之处。
自御琼山派立派以来,每代阁主中必为精于其道之大师。先天下求仙之人芸芸,有天赋机缘能结丹者寥寥,遑论越过真阳达元婴者更是屈指可数。华夏大地之内,元婴修为之凡修不过五五之数,而御琼山派便占了一半。
因此御琼山派虽非现今天下之最大派,却无愧现今天下之最强派之名。
沈墨轲先前是听闻过御琼殿在整个御琼山派中重要地位的,所以他在即使看到了所谓御琼殿只是一个不甚宽敞甚至有些破旧的小屋的时候仍是带着憧憬的心情。
然而,那御琼殿确实只是一个狭小老旧的小木屋。
无鎏金琉璃装饰,无雕梁画栋,连门都是朴素的毫无雕篆的一块门板,屋内毫无陈设唯有一匾额与其下一案。如不是正厅中悬挂着的匾额上御琼二字气贯长虹,说句实话,这御琼殿与寻常穷苦人家的房屋都有一定的差距。
沈墨轲是知道御琼山派与其他派有着天壤之别,不仅是如今天下寥寥无几的元婴修士中有大半都出身御琼的强大,更是其从不设皇亲国戚修行之处的豪迈。
其他修真大派为了壮大自己多半会依附于当地公国朝廷,但是御琼从不如此。对于己身身处于周国境内从未向周国国公示好,也从未接受过任何以周国名义交纳的贡品。立派只依在外游历弟子所助之人的捐赠。
换句话说,沈墨轲知道御琼山派并不如其他派系富裕。但他还并未想过地位比闻名天下的御琼山派五阁地位更高的御琼一殿竟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即便是沈墨轲从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但他也发自内心的认为御琼殿称为殿也未免有些太辱没“殿”这一字,这真正的御琼殿还不如他们当时路过的御琼台气派。
带领着他们的道童介绍道,那御琼台是用以款待其他修真门派访客的门面,御琼殿才是御琼山派开派祖师夏禹悟道的地方。接下来请诸位再次稍作等候。而后道童就不知从哪里离开了。
沈墨轲没有在意道童说了些什么。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想要找出这御琼殿的独到之处。这所谓的御琼殿确实朴实无华毫无装饰,但是采光却极佳,室内的每一处都被日光照亮。室内比起室外的观感要宽敞许多。
但光是这样的设计,还是无法说服沈墨轲这是御琼山派中凌驾于五阁之上的那一殿。所以沈墨轲认真的将房间的四周乃至于屋顶房梁都看了看,但得出的结果仍是——这里确实除了那块匾额以外,哪一处都不像是举世闻名的御琼殿。
沈墨轲偏过头望了望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苏琊,苏琊也同他先前一样打量着这所谓的御琼殿。感受到了沈墨轲的目光后才回过神来与沈墨轲对视。
苏琊那双如精致的湖泊般美丽且明亮的眼眸望着沈墨轲,此时不便讲话,苏琊便用眼神问道“何事”。
沈墨轲摇了摇头,示意苏琊继续方才他所做之事。因为他总不能说,我看你只是因为你好看吧。
忽然响起三声鸣金。
“此处确是开派祖师夏禹悟道之御琼殿,不必怀疑。诸位若因过于失望而想放弃修行即可离去。修道之事,御琼山派从不为难座下弟子。”那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他那声音却像是直接在众人的耳边响起般。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但苏琊和沈墨轲听到身体却不可自抑的一战。
这声音实在是太让他们两人刻骨铭心了。
“在下御琼山派掌教、洗兵阁褚聿。”
提前回派准备的褚聿果真不同凡响。
此刻的他身着样式与纹饰均极为考究白衣,与初见时虽然收拾妥当仍有仆仆风尘的白衣不同,此时身上的太白衣服显得更加的庄重,腰间“洗兵”的纹章配饰更与人以强者的气势。
他缓步走入御琼殿,仪态有礼,温润如玉。周身仙气飘飘却有着极好极优雅的书卷气,但即使如此也丝毫不让人怀疑其能力之高强!
某种程度上,这才是沈墨轲先前想象中的褚聿的模样。但是在见识过褚聿欺负弟子的模样之后,沈墨轲对于这个场景只想和身后那些被惊羡的孩子道——你们都被骗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人。
“凭一己之力上登天梯已能展示诸位求真之决心。求真大道千万,诸位若择了御琼山派,请谨遵御琼山派之门规,如有违背,视情况责罚。最严重者,废去修为、驱逐出派。”
“因此若诸位决心拜入御琼山派可上前来领取笔墨纸砚,今日于御琼殿内抄写门规廿次。且入门七七四十九日之内,于每一日在完成课业之后,亦须至御琼殿将门规默写廿次。完成后,诸位便可算御琼山派之正式弟子。”
褚聿望了望在御琼殿内怯生生的望着他的孩子们,道,“有任何疑问么?”
四下无声,褚聿微笑。
然而看到褚聿这样的笑意,沈墨轲和苏琊的背后又是一凉。
“苏琊,沈墨轲。”那阵心凉的感觉还没有下去,沈墨轲和苏琊便被褚聿叫了名字。两人相视了一眼,缓慢的从队伍中出列,站到了褚聿面前。
“鉴于两位出色的表现,现任命两位任本届入门弟子管事一职,负责安排诸弟子日常打水、砍柴、打扫之工作。如何?”
沈墨轲和苏琊已经做好了被褚聿刁难的准备,根本没有想到竟然是任命。差事虽小,但小官亦有小权,更何况这一届弟子里还没有什么官呢。
是否有诈?
这是苏沈两人闻言的第一反应。看到了沈墨轲眼中同样的神色,苏琊朝褚聿行礼后道。“弟子不才,至御琼山派后并未做何事,何经得起掌教出色之赞许?”
“我若是如此说了,便是有原因的。”褚聿道,“说尔当的起便是当的起。”
闻言,沈墨轲的心里咯噔一声:绝对有诈。
“诸位登登天梯耗时几何都心中有数吧。”褚聿道。
“登天梯乃御琼入门弟子之唯一门槛。唯有心中向大道者,有毅力者方能抵达山顶,心中所求愈纯、登天梯则愈易。”
“祖师夏禹徒步耗一时辰达山顶。尔两位,”褚聿的视线落到了苏琊与沈墨轲身上,“以十岁之龄便能以一又四分之三时辰之耗时到达山顶,此行此举此心此求,还当不上出色二字么?”
褚聿的这一顿狠夸让沈墨轲与苏琊目瞪口呆,因两人背对着大众,故两人凝固之微妙神情并没有被众人所看到。
然而这褚聿夸他们也夸的太夸张了些吧?真的不是给他们找茬么?
“因此任二位为管事并无任何高举之意,不过因行事安排未出,那么今日之杂事就劳烦二位全都做了吧。”
果然是找茬。
青石台阶因深夜已经有些被夜晚的露水沁的有些凉了,但与潺潺的山泉水相比还算是温暖。
沈墨轲倾身用放在泉边的木勺舀水,然而其正准备舀第二勺的时候被在一旁提着灯的苏琊捉住了手。
看着沈墨轲因没有注意被泉水浸了个半s-hi的袖口,苏琊无奈,“墨轲,你是不是也没有打过水?”
苏琊之所以用也,是因为先前他们做的劈柴的工作,沈墨轲没有做过。先前做的打扫工作,沈墨轲也没有做过。
在信陵时,沈墨轲毕竟还是少爷,又是家中长子,从不会、家里也不会允许他做这些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