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琊则完全不同,本就是孤儿,自小就借住在天南书院。在七岁时,苏琊便和苏家的唯几个小厮一起负责书院的日常打扫。所以劈柴、打水、打扫都不在话下。
“……是。”沈墨小声的回道,见苏琊将宫灯向自己递了递,沈墨轲觉得更不好意思了。
两人已经商量好了,一人一回,方才是他替苏琊提的灯。沈墨轲见苏琊做的轻巧,便以为这一回应当不会看起来像是个外行人了。
没有想到刚一动手就被苏琊瞧了出来。
“打水的时候左手不要在一旁歇着,拉着衣袖的下摆,不然就全都扫到水里了。以及将水倒到水桶中的时候,不必将勺子放的那么低,高高的倒进去就好了,倒出去了也不怕。你这个动作花的时间足以再打两至三瓢了。”
苏琊亲身示范了一下,看向了沈墨轲,放缓了声问道,“墨轲,可以吗,要不要自己试一下?”
苏琊如此循循善诱的教导却让沈墨轲羞的耳根有些发烫,即使冰凉的山泉水打到他的手上也无法减少脸上的热度半分。
沈墨轲也分不清这羞是出于什么原因,到底是羞于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不会做,还是羞于苏琊对他的态度竟然这么的温柔……好像他娘亲。
“……好。”沈墨轲听到自己小声的道。
然而即使有杂务小能手苏琊在一旁加持。当两人将所有的事情做完,回到弟子舍内已然是寅时左右。
苏琊先沈墨轲一步洗漱完毕,因他花在洗漱上的时间会比沈墨轲要稍长一些,所以沈墨轲会让他先行,这十几日来都是这样。
然而今天沈墨轲洗漱的时间似乎有些久了。
当苏琊走到房外的时候,看到沈墨轲正望着自己的手出神。
“怎么了?”苏琊问道。
沈墨轲听到苏琊的声音后,慌张的将手藏到了身后,“没什么。”
以往无论何时都从容大方的沈墨轲有着如此的表现,未免也太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然而,当真正看到沈墨轲藏起来的双手的时候,苏琊的心有些痛。
苏琊在先前于书院时就对沈墨轲的手极有印象。皮肤白皙且极薄,手指匀称修长如葱削,指节丝毫不突出。
那双手仅是一瞥就能夺去人的视线,像是由巧夺天工的工匠用上上品白玉精心打磨的工艺品一般。
而现在这双手上被冰凉的泉水冻得发白,但手掌与手指链接的部分却通红,这显然是从未做过粗活而被磨出了水泡,且食指中指下方还磨破了沁出了血。这样的伤口看的苏琊内心一阵抽搐地疼。
这双手更适宜拿来挥斥笔墨、激昂文字,而不是来做这些下人应该做的粗活。
“磨出水泡了,我替你挑掉吧。”
“不用了……”
“处理一下不会浪费很多时间,痊愈也快。”苏琊放下了沈墨轲的手,回身去床上翻找自己的包袱,边找边道,“墨轲不知道吧,水泡处理了才好的快,不然……会留疤的。”
苏琊拿出了包袱里的针线,看见了沈墨轲有些吃惊的眼神。苏琊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书院请不起秀女,于是我和婶婶学了来替家中分担一些。墨轲……莫要同别人说。”
“啊,好的好的。”沈墨轲连忙应声。
针线是为何所用自然不必说,苏琊带了针线上山必定也不单单是用来摆设或是专门给沈墨轲挑水泡的。虽然缝补衣裳是生活必须之日常技能,但那毕竟是女红,男孩子会的话的确有一些难以启齿。
但是像苏琊这样的人拿起针线也是别样的好看啊。
沈墨轲想若是换做了自己拿着针线的景象该是多么诡异且不协调,但是苏琊这么做却丝毫不会,反而此时此刻的他让人看了有种心都被软化了的感觉。
苏琊并不知道沈墨轲在想写什么,手上的工作丝毫没有停顿。他捉起沈墨轲的右手细心的用刚洗好的布擦拭了几番。然后苏琊拿出了针,将针在火焰上烤了数次,直至针的前端已变得通红,才在靠近尾指的边缘处用针刺了一个小洞,而后,用线缓缓的将水泡中的水给排了出来。
左手如法炮制,且苏琊还从包袱里面翻出了纱布,细细包扎上了才算完事。
“接下来的几日水是碰不得的,若是要洗衣便交给我吧。”
“这不太好吧……”
“若是墨轲觉得不好意思,”苏琊沉吟了一会儿,笑道,“那么在痊愈之后再替我洗回来就好。”
“啊?”
见沈墨轲的眼神有些发愣,苏琊笑,“客气什么。我们可是室友,若是以后我有了什么伤痛,还要让墨轲照顾我呢。”
“啊……”沈墨轲看着苏琊弯起的眉眼,又是一瞬怔愣。
从前便觉得苏琊笑起来甚是好看,然现在看来,唯有苏琊将笑意笑到眼里才是绝美,他听到自己道。
“好,一言为定。”
第16章 御琼秘事·其二·昊渊
涉及角色:苏琊、沈墨轲、昊渊
时间:宁贞十九年,苏琊、沈墨轲、昊渊三人入派同学。
内容:苏琊、沈墨轲、昊渊三人的“渊源”
窗透初晓,萦绕在山间的薄雾还未散去,晨露点在叶尖尖,抚着路人的衣衫。
然按照寻常值日弟子时间晨起的苏琊,却又发现本应空空如也、至多还剩一些的水缸又不知被谁装满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每每只要轮到苏琊值日,那么他的工作就会有人替他提前做完。
苏琊轻轻的放下了已经坎到了肩上的扁担,回到了房间。然在合上门的时候,听到仍躺在床上的沈墨轲对他说:“又有人帮你做了?”
沈墨轲说话的声音很轻,就像刚睡醒。有人替苏琊值日的事情沈墨轲也知道。
“嗯。”
沈墨轲道:“那正好啊,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苏琊却摇了摇头。
沈墨轲看不到,不过单是没有听到回应便是知道了苏琊的回答,翻了身,撑着下巴问:“不喜欢?”
苏琊再次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离晨课还有半个时辰你还可以再睡会儿。”
“如果不喜欢的话,把这个人抓出来就好。”沈墨轲却不依不挠的继续在这个话题上,“需不需要帮忙?”
“不必……我可以自己解决的。”苏琊低垂着眼眸,正如此说道,沈墨轲就闯进了自己的视线。
他着着单衣,蹲在苏琊的视线前。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下了床跑到自己身边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别客气。我也很好奇到底是哪个……”沈墨轲将即将在嘴边要说出的几个词语给咽了下去,“……人在偷偷摸摸的做这些事情。”
苏琊瞧了沈墨轲一眼。
虽然他为了照顾沈墨轲的睡眠尚未点灯,但是单凭着从窗外透入的晨曦的光芒就能看到在沈墨轲眼里闪着的光——等着看热闹的光。
从前在天南书院私教的时候虽然沈墨轲表现的极其乖巧,但是沈墨轲先前在苏琊这里的印象,在一开始就和乖巧一点都沾不上边。
因为沈墨轲的大名,他还是经常听收养自己的爷爷,天南书院的院长讲到的。无论是其对于王道之见解颇具大将之风,又或是其顽劣心x_ing让人头疼,苏院长都曾与苏琊或多或少的抱怨过。
后来私教相熟之后,沈墨轲虽然还是极力地维持着自己温顺友善的形象,但是沈墨轲爱玩的脾x_ing,苏琊也是知道的相当清楚。
但知道归知道,苏琊却不太想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孩子王来c-h-a手这件事。
然而,人生不遂意之十八九,还真的就被沈墨轲发现了是谁。
“昊渊……你是喜欢苏琊啊,还是怎么着。”
恰好碰见一本写的有趣的记录奇闻的书籍,于是沈墨轲废寝忘食的在藏经阁阅读到了深夜。再回寝的时候,已然是寅时三刻。而正因此就恰好撞见了在往弟子舍内挑水的昊渊。
御琼山派此届招收弟子,登上登天梯者十二,最终留下者亦有十二。经过十几天的同窗,沈墨轲已经将同期孩子们的名字和行为作风大体的摸了个清楚。
昊渊算是沈墨轲拜入山派一直都比较在意的一个人。在御琼山派中仅有的几次弟子们拿起剑的时候,昊渊舞的一手生风的剑就让沈墨轲印象极深。
而且撇去这个不谈,单看其眉目,沈墨轲就知道这人的行事作风必定风风火火,在先前的生活中必定也是当惯了在孩子们之中呼风唤雨的孩子王。
苏琊何日当值沈墨轲自然是记的清楚的,于是撞见昊渊在替苏琊打水的时候,便在打完招呼之后就直接这么来了一句。
“关你屁事。”放下了装满了水的水桶的昊渊转身朝沈墨轲道。
看着即使在灯笼微弱的光照明下仍可见的昊渊微红的脸,沈墨轲了然。
“确实不关我事情,”沈墨轲耸肩。
沈墨轲自然知道闲事不要乱管,但是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在这件事情上一点都不想给昊渊留情面:“但是不觉得做这种对小姑娘才会做的事情,对苏琊很不尊敬么。”
“什么、什么叫做对小姑娘做的事情!”昊渊涨红了脸,“只不过是想要他每日不必那么早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