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没有问题,药和药罐子没有问题,厨房的水也没问题,现在却在壶嘴里找出巴豆。”谢长珩的语速很慢很慢,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我问你们,这两日桐姨娘可曾拿过水壶?”
“没有。”晓月摇头,霜儿也跟着摇了摇头。
谢长珩心中一凉,----也就是说,下手的只可能是晓月和霜儿,晓月没有理由直接去害雨桐,十有八九是霜儿……
忍不住侧首看了看妻子,那双杏眼里眸光淡静、波澜不惊,自己实难相信,妻子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以妻子的本事,以她主母的身份,要处置一个姨娘实在太过容易。
可即便是别人唆使霜儿,但霜儿却是妻子赏给雨桐的,外人肯定会疑心到妻子的身上,这种事怎么可能去一一解释?到时候少不了谣言满天飞,最好的办法,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否则再查下去,只会打老鼠伤了玉瓶儿。
谢长珩转瞬做了决定,“来人,去叫人牙子来!”
雨桐心下惶然,看起来晓月是保不住的了。
可是公子爷的做法……,虽然保全了主母的体面,但肯定留下了一丝怀疑,牺牲一个晓月也不算太亏。
“等等!”初盈不愿意了,看向丈夫,“还没有问清楚呢!”
谢长珩蹙眉道:“不必问了,早点打发了干净。”
“不行!”初盈大为光火,----雨桐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不过因为生气,只觉得丈夫是在偏向雨桐,冷笑道:“为什么不问清楚?到底是晓月还是霜儿,总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就算了。”
“阿盈……”
初盈不理会他,冷声朝下问道:“你们两个人一起去打水,桐姨娘又在病中,自然是格外的小心谨慎,不会看不到另外一个人做手脚吧?”顿了顿,“也就是说,这巴豆是你们两个一起放的了。”
霜儿哭道:“我没有啊,我不敢的……”
初盈见晓月低头不吭声,冷笑道:“霜儿是我才赏给姨娘的,我有些不明白,这才几日功夫,你们俩就好到一起谋害人了?”声音转厉,“若是说不清楚,谁也别想走出这门!”
晓月低了头,不敢搭腔。
----反正巴豆又不是毒药,即便背上罪名,也是罪不至死。只要自己紧紧咬住口,姨娘便会对自己有一份愧疚,等人牙子买走自己,姨娘肯定会高价把自己赎出去。
若是供出姨娘撒了谎,姨娘会受到什么处置且不说,肯定没有心情再管自己,而且还会对自己恨之入骨。
自己一个背主的丫头,不论留不留在谢家,到时候都只有死路一条。
“不说话?”初盈又问。
晓月含含混混道:“我从小丫头起就跟着姨娘了,怎么敢做那样的事?况且姨娘有事,我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那你的意思,是霜儿做的手脚了?”
“我没有……,n_ain_ai!”霜儿“咚咚咚”的在地上磕头,很快磕出一层油皮,大声哭道:“我是冤枉的,冤枉的啊……”
两个丫头,一个不认账,一个只知道瞎哭一气,只怕问到明年也问不出什么。
自己又不能严刑逼供,更不可能家丑外扬送到官府去,----难道就这么白白的背个黑锅不成?初盈只觉得胸闷的紧,看向雨桐,“桐姨娘有什么话说?”
雨桐一脸惶恐之色,“都是我不好,没有管教好晓月和霜儿,所以才惹得大爷和n_ain_ai生气,婢妾有错。”
“好,很好!”初盈眉梢恼恨尽显,轻笑道:“人人都知道霜儿是我给的人,晓月是你的贴身丫头,依我看……,多半就是霜儿做的手脚。”
雨桐小声道:“n_ain_ai……,婢妾没有这么想过。”
“别再说了。”谢长珩觉得为了个姨娘,和两个丫头纠缠不休,实在是没必要,伸手去拉妻子,“你何苦这么固执?今儿又没有外人在,把人远远的打发了就是。”
“可是有你在啊!”初盈声音发抖,委屈道:“我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要让你疑神疑鬼的?你以为给我保全了脸面,可是不要这样的保全!”
谢长珩静了静,“我不怀疑你。”
“这一次不疑,下次呢?再下一次呢?”初盈连声质问,一扭脸,对简妈妈道:“去把我的诰命夫人朝服取出来,我要进宫!”
“阿盈,不可胡闹。”
“你还能拦得住我不成?”初盈不管不顾,甩开他的手,“便是今日拦得住,年下皇后娘娘见不到我,只怕你也不好交待!”目光在雨桐、晓月和霜儿身上,冷冰冰的扫了一遍,厉声道:“纵使人人都怀疑我,皇后娘娘总不会疑我!你们都不承认,且先给我想清楚了!”
“咚”的一声,霜儿当即吓晕了过去。
晓月顿时浑身僵住,----天哪……,自己怎么忘了这位主母的身份,人家还有一个做皇后的姐姐啊!到时候,不光自己难逃一死,只怕家里人也一个都活不成!
“n_ain_ai……”晓月吓得魂飞魄散,上前哀求哭道:“n_ain_ai你别去,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雨桐的脸瞬间一片煞白,脑子也随之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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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月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起末全都说了。
先是因为秋绫的嫉妒,雨桐暗地里的种种担心,便用冷水弄出风寒之症,以此为借口,好让公子爷顺势去秋绫那边。
接着不知怎地开始闹肚子,这个是不是雨桐做的不清楚,但是早在头一天,闹肚子的事就已经开始了。
故意把霜儿搅和进去,用意不言而喻。
初盈得到了想要的话,也就不急着进宫去了,----看来还是姐姐的名头大,随便抬出来吓一吓,比严刑逼供还要好使一百倍。
谢长珩的脸冷到不能再冷,目光复杂的看向雨桐,“你有何话说?”
单是装病不侍寝不算什么,不过是想避避风头,顶多算是不安分自做主张,可是后来隐瞒实情,想栽赃到霜儿的身上,借机影s_h_è 主母,这个罪名可是不小。
从晓月被主母震慑住,慌不择言什么都要说的时候,雨桐就清楚自己的下场,摇摇晃晃起来下跪,“婢妾、婢妾……”
可是自己还能够说什么呢?辨无可辨,下一瞬边和跟霜儿一样,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至于真晕假晕,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
初盈让简妈妈打了清水过来,自己慢悠悠的洗了把脸,然后道:“叫人把桐姨娘和霜儿抬出去,还有晓月,全都给我看好了。”
“是。”简妈妈赶忙出去吩咐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又道:“等下我就带人去小厨房,把负责打水的丫头也看起来。”
谢长珩静静的坐了很久,没有言语。
雨桐虽然只是丫头,却是一直他所深信的,十年时间并非作假,一朝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便是冷静如他,此刻心绪也是复杂难言。
但他到底不是内宅妇人,会为了这种事恼羞成怒,下不来台。
偶尔失误也不是不能承认,毕竟谁会一直盯着一个丫头?眼里闪过一丝恼色,良久才道:“雨桐跟在我身边将近十年,一直都很妥帖、很老实,没想到是我错看了,她居然藏了这么多心思。”
初盈有些无言,----男人就是这点看不透,雨桐对他当然是全心全意,是个妥帖老实的好丫头,那可是她一辈子的指望啊。
可是对于自己,根本就是站在两个对立面上的人,怎么能不藏私心?只是此刻丈夫的心情够糟的,冷嘲热讽什么的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