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想搬到外面住。”王俊凯左手捏着叉子戳盘子,右手举着手机低声说,神色少见地有几分不耐烦。
“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这破宿舍楼没水!怎么住?”
“别人能住你怎么就不能住了?”
王俊凯暗暗吸气,沉默片刻挂了电话。
对面咬着吸管的吕景宜看他这般烦躁便说:“你要搬出去还要跟你老子申请?”
“我卡都被扣住了。”王俊凯第一次体会什么叫没钱的滋味,曾经想过把自己设计的APP拿去卖,但他想了想最后作罢。
“要钱啊,早说嘛。”吕景宜掏出钱包,甩给他一张卡,“里面有十万,随便用。”
“谢了,下学期就还你。”王俊凯也不多废话,把卡收了,可有了钱也飞不回去,他身份证在保镖那儿。想到这个就烦。更重要的是,课表排得满满当当,周末还有各种讲座和学术报告,完全抽不开身。
此时他们正在校外一间休闲咖啡厅喝下午茶,四点还有一节大课,王俊凯掏出笔记本检查待会需要的演示资料。
吕景宜电话响。
“怎么了?”
“我打篮球扭到脚了。”
“啊?等我一下,马上过来。”吕景宜跟王俊凯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我弟扭脚了我去看看他。”
王俊凯没反应过来,啊?吕景宜是他们家最小那个怎么冒出来个弟弟,应该表弟还是堂弟吧。
吕景宜驱车到了T大附中,疾步行至医护室。男孩坐在软垫沙发上玩着手机,左脚伸长,脚踝裹着纱布。
男生叫程成诚,最讨厌别人喊他全名,跟吕景宜同在军区大院长大的小孩,长得特别漂亮,现读高三,父母为他后路cao碎心,不是说他学习差,而是太优秀选择太多一家人困难症都犯了。让他出国吧,吕景宜说不行,长辈希望他读金融,吕景宜说这个不好太俗了,他本人想学法或者学医,吕景宜说太累了否决。程成诚怒指这到底是你读还是我读?!
吕景宜太阳x_u_e突突跳:“程成诚。”
“闭嘴。”
这全名喊出来威慑力灭了大半。
吕景宜自己都笑场了:“行,各退一步,你想读什么都行,不准出国,外面太危险了,跟我一个学校最好。还有,不准读医,这个太累了。”
成诚觉得他管太宽了,哦了声就当完事。但说实话吧,他每次遇到什么事都第一个通知吕景宜,也是个破习惯。
吕景宜带他去医院详细检查了一遍,结果得出脚踝骨碎裂,成诚不敢说话了,他知道这人肯定在憋气。吕景宜直接把人带回公寓,给附中校长打了个电话说了情况,这半个月都留在这里修养。
王俊凯刚好在这片区域找地方住,正好撞见这俩人出门吃饭,那会儿他刚想打招呼就看见吕景宜低头一笑,哎哟我去,王俊凯傻眼了,这眼神也太……
正好三人一起解决晚饭,王俊凯打量几眼这文静漂亮的小孩。
“这就是你弟?”脚上还夹着夹板,应该就是了。
吕景宜点点头,接着问:“小蜜蜂,吃啥?”
王俊凯:“……”
“说多少遍别这么喊我。”成诚瞅了眼王俊凯这个刚认识的哥哥,觉得有点丢脸。平时没人这么叫也就忍了,当着外人还这么喊他真的要生气。
“吃啥,吃啥,吃啥,赶紧的。”
“火锅吧。”说完又想起还有别人在,于是他又改口,“算了,去吃泰国菜吧。”
北京的十一月末,气温大幅下降,街上行人都穿上羽绒服了,王俊凯只套了件风衣,搭着牛仔裤和靴子,看着是很英俊,潇洒的代价是吃完一顿饭出来,冷风一吹就开始打喷嚏。
坐上车,成诚递给他纸巾盒,王俊凯擦擦鼻子,望着窗外的景色不言不语。这是来北方的第一个冬天,他是南方人,一开始不习惯这种干燥的气候,加上这边空气污染严重,宿舍条件差,住不惯,王俊凯感觉过得很艰难。
吕景宜在一个红灯口问:“找到房子没?”
“没……”王俊凯突然想起压根没身份证,租个卵的房。
他叹了口气,把卡还他:“算了算了,不用了。”
“我现在住的地方楼上还空着,你顺便跟我们回去看看吧。”吕景宜没接。
“不用了。”
“哦,十万是不够买下来。你先租个几个月,那边环境挺好的,离我们上课的地方也近。”
“算了,我身份证不在身上。”
“嗯?”吕景宜略一思忖便猜到了七八分,“那先用我的登记呗,我不介意。”
成诚将他们对话听完,莫名其妙道:“干嘛这么麻烦啊,你那屋不是还有客房吗?”
吕景宜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王俊凯扯了扯嘴角也不说话。
成诚更加莫名其妙了:“这是做什么啊?你们有什么秘密不成?”
“呵,没什么。”
认识不久,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对方和自己x_ing格上有某些相似的地方,彼此之间存在知根知底的默契。比如说同样注重隐私和个人领域,像居住的地方,就算仅是暂时的住房,也非常排斥别人进入。
王俊凯看了眼,吕景宜抽手揉了揉成诚的脑袋,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他转过头,还是继续看风景好了。
房子的事情就先这样了,王俊凯搬进新公寓,两房一厅,家具完备。隔天他去买了点生活必需品,路过宠物店的时候,心血来潮走了进去,出来时拎着个小笼子,里面铺着木屑,还有个造型精致的小屋子、鼠厕、水壶、食盆和跑轮,小仓鼠钻出小脑袋,眼睛咕噜噜地瞅了眼,继而迅速跑到转轮上,撒丫子跑啊跑,跑啊跑。
王俊凯将笼子放在窗台下面,天气放晴便搁上面晒晒太阳。看书看到无聊了,王俊凯总会盯着仓鼠发呆。
店员介绍,这叫金狐仓鼠,亲人,好养活。这只小家伙除了背脊那条金黄色的线,全身都是纯白色,耳朵尖有金黄的绒毛,躺在他掌心的时候神态特别娇憨。
王俊凯点点他的小脑袋,小仓鼠刚开始还有点怕生,焦躁地抱着葵花籽,想往下跳又被他兜了回来。王俊凯把它翻了过来,小东西像被惊呆了,四肢僵硬着伸在空中,看得他直乐。
小仓鼠眼睛黑溜溜,毛发细软,总让他想起初见王源的模样。
他想他得悉心照料。
回家时下起大雪,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王俊凯裹紧衣襟,临走前把仓鼠寄养在楼下物管处的大爷那儿。
南方没有见过这样的雪,纷纷扬扬,飘满整个世界,高楼林立的大厦、整齐划一的路灯、灌木丛绿化带、商店房顶、街角墙边,全都裹上厚厚一层银色。王俊凯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到朋友圈。
[来不及带你看的雪,回去时又落下。像你说的那样,真的很漂亮。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王俊凯记起,那是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王源指着地理杂志的北国雪景图说,如果有机会去看雪就好了,整个世界都是银白色的,一定非常漂亮。王俊凯当时讲了什么来着,好像是说,你不知道下雪是很美,融雪的时候可脏了。他洁癖症犯了,满脸嫌弃。男孩嗔怪地瞪他一眼,怨他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王俊凯嘴贱完了才假装不在意地跟他许诺,大不了以后哥哥带你去。
少了点什么。
回忆蔓延,整个人都是冷的。
寒假伊始淘了几张旧碟,长了几岁再听歌神旧歌,又是另一番心境。那歌里有一句词,王源仔细咀嚼许久,总觉得牙龈都咬疼了。
“这世界最坏罪名,叫太易动情。[1]”
这又让他想起那个人。
王源可有可无地扯扯嘴角,想他干嘛。他往后仰,转椅翘起前边两只脚,眼镜压在鼻梁,有些沉,视线忽而触及书架顶部的遥控直升机,王源膝盖一点一点地往后一摇一晃,目光定在某个点放空了思绪。
他就像个摆钟,一摇一摆,脑袋也渐渐往一边歪。望着红黑渐变的底端接近尾部地方,王源眨了眨眼,接着猛地站了起来,转椅被这一下冲势弄得重重坠地,声势浩大得像他心跳的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