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城头疼地站出来说:“你们别斗嘴了。”他温声细语地和陆斐然交代,“我必须得先回去处理下公司的事了。你不要再跑了,多累啊,而且你就算跑了,我也能找到的。”
“你!”陆斐然瞪着邵城,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不肯跟我回去,我就等着你,等到你的愿意为止。”邵城接着说。
“放心吧,除非我死。”陆斐然讥讽说,“我不会忘记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的。伤害了别人然后假惺惺地说用钱来补偿你就觉得对得起我了吗?说什么重新开始,你根本没有为你做出的那些事付出代价,有什么资格说重新开始?”
邵城沉默下来,“如果这样你愿意和我重新开始的话……可以的。”
陆斐然:“什么可以?”
邵城平静地回答:“付出代价。我去自首,按照强j-ian和非法监禁来判刑,你希望我坐几年牢?等我出来,你是不是就愿意和我重新开始了?”
陆斐然懵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饶星洲冲过去揪住邵城的衣领:“你他妈的脑子有病啊?!你不想着自己也想想你妈啊,你突然来这一出,公司怎么办?!”
邵城抓住他的手艰难地扯开,两人的手背都用力到青筋暴起微微颤抖起来,“我会先把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好,辞职了再去坐牢了,不会连累你们的。”
饶星洲看邵城跟块石头似的又臭又硬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气得要炸了,转头去骂陆斐然:“都怪你这个红颜祸水!你他妈是给邵城下降头了吗?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的!不就是个乡下来的穷逼,就算你不遇见邵城指不定还不如现在呢,还真以为自己的命有多贵重?凭什么……”
话音还没落,这句未尽的话就以邵城的一拳结束了。
饶星洲被揍的差点摔倒,他眼睛都气红了,站稳之后就蹂身而上,和邵城扭打起来,一边还嚷嚷着:“我揍醒你这个傻逼!你脑子进水了吗?吊死在一棵树上!还为了他打我!我是你兄弟!谁才是为了你好啊?!”
“我不想和你打架的,既然你是我的兄弟,你也尊重一下我,尊重一下我爱的人。”邵城强硬地说。
饶星洲不服气,扭头对陆斐然说:“都是因为你,你就不说句话吗?你不是很善良吗?就这么看着邵城作死,觉得很爽吗?就算真把邵城弄进监狱,你又有什么好处呢?活的那么紧巴巴的,倒不如收好钱……”
“饶星洲!”邵城骂道,打断他的话。
饶星洲翻了个白眼,作举手投降状,“好好好,我不继续说了。我尊重你和你爱的人。”
陆斐然冷哼说:“你们戏演完了吗?很有趣吗?”
饶星洲抬起脚就把陆斐然的茶几给踢翻了,砰的一声巨响。
邵城走过去踢他膝窝,抬了抬下巴,“把钱给我赔了。”
饶星洲差点跪倒,他瞪了邵城一眼,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钞票扔在地上,“拿着吧,穷鬼。”
邵城冷冷看了他一眼,蹲下来,一张张把钱捡起来整理好,半跪在陆斐然面前,把他放在他的手里,“这些钱是赔你的,你要是觉得多了,等我回来再把多出来的钱给我。”
陆斐然捏紧钞票,“我明天就去把门锁换了。”
邵城就这样半跪在地上,像是求婚的姿势,又问他一遍:“我去坐牢的话,是不是你真的愿意和我重新开始?”
陆斐然不相信地看着他,却不说话,眼底却闪过几分迷茫。
“你不说不可能,那就是可能的吗?”邵城小心翼翼地说。
“你真的去坐牢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你觉得我会等你吗?我年纪也不小了,假如不是你的话,我现在大概早就结婚生孩子了。”陆斐然恍惚地说。
饶星洲又忍不住嘴贱开嘲讽:“你都快三十了,又没车没房还没钱,真想找人结婚哪有女人看得上你?也就邵城把你当宝!”
陆斐然眼睛就s-hi润了,要不是邵城他也不会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也没念完,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邵城真的生气了,“饶星洲,我忍你好几回了。你别太过分。”
饶星洲闭嘴不说话了,在一边咬牙切齿。
邵城这才安心回过头,刚才面对饶星洲是y-in鸷狠戾的脸瞬时变得温柔,他握着陆斐然的手,小意地说:“那我们就这么约好了。”
陆斐然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抽出去,语气怀疑地敷衍道:“……随便你。”
——邵城从梦里醒过来。
邵城扶着额头大口大口地喘息,觉得头隐隐作痛,大抵是昨晚应酬宿醉的后遗症,梦里强烈的情绪也仿佛仍紧紧攥住,窒息般的难受。
他花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只觉得口干舌燥,赤脚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喝。稍微舒服了点,伸手到背后揪着后衣领脱了衣服,走到浴室,丢进洗衣篮里,CaoCao冲了个凉。
邵城仰着头,闭着双眼,站在白蒙蒙的蒸汽之中,仍有热水哗啦啦从头顶冲下来。
为什么又想起来那些扫兴的事。
那时是时光不能倒流所以一切无法挽回。
然而如今时光真的倒流了,他也挽回了陆斐然,救了原本该死的人。不是吗?该想点好的事。
温热的水流烫过皮肤,另一个场景浮现在邵城的脑海里,那是一个单薄苍白的剪影,静静坐在纯白的病床上。
彼时陆斐然生病已过了好长年岁,反反复复,总不见好,邵城坐在陆斐然的床边削一只苹果,“快点好起来吧,等你手术成功身体好起来,我就去自首。”
陆斐然说:“都这个岁数了,还自首什么……”
邵城手上的动作一个停滞,原本连续的苹果皮断裂,掉进垃圾篓里。陆斐然不相信他也是应该的,这个约定说了那么多年了,当年因为发现陆斐然生病而推迟,一拖再拖,到现在也没有兑现。邵城便再真挚地承诺一遍,“我是认真的,不然我发誓?找律师做约定也可以。只要你好起来……医生说你没什么生志……我很担心。”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总是这样偏激呢?”陆斐然别过头,看向窗外。那儿确是一片好风景,正是春融日暖时分,柞蚕纱帘被暖醺的风轻柔地飘动,溟濛的水气淡淡勾勒出庭院中的几枝花影,粉白的木芙蓉沾着晶莹的露水,安静地缀在枝头,随风送进芬馥的香气,“那棵树还是当初柔柔来的时候我种的,现在都长的这样大了。原来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啊……”
邵城听着他有如春风般和沐的语气,心底又遏制不住地冒出某些鄙夷的奢望,但再看一眼,又忽然惶恐起来,觉得陆斐然仿似那花叶,轻的随时会被风吹走,零落成泥,“你是说你原谅我了吗?”
“没有。”陆斐然摇头,“我还是很讨厌你当年对我的事,但我更讨厌被困在仇恨里,那样太可怜了。我好好的日子,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为什么要整日里想着恨你呢?你也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
邵城低头,将苹果切成几瓣,装在水晶盘里,“切好了。吃吧。”
陆斐然对他微笑着颔首,“谢谢。其实切个水果的力气我还是有的。你不用把我看得像瓷杯那样脆弱。”
邵城得到这一个疏离礼貌的浅笑便觉得心满意足了,他捏捏手心的汗,想到自己口袋里装了好几个月的戒指,“不然的话,这次你的手术成功之后,或者我放你走,或者……或者我们就结婚吧。”
陆斐然嘴里还嚼着苹果,腮帮微微鼓着,诧异地瞠大眼睛,然后咳嗽起来。
邵城给他拍背。
陆斐然缓过来,抓着他的手臂,“我虽然欠你很多医药费,但还不准备用自己来还。而且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模样,你也看得下去?口味也真是特别。”
邵城轻轻抱住陆斐然,他以前总恨不得把陆斐然揉进怀里,现在却连稍用力也不敢,唯恐把他给捏碎了,“怎么会呢?”
陆斐然没有挣扎,但也没有回抱他,只在他耳畔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你让我想想,邵城,你让我想想……”
那时陆斐然心里到底是想的呢?他并没有马上拒绝,还说会考虑,有时邵城也会看到他打开戒指盒看着那枚小小的戒指,是邵城精心挑选的款式,上面还刻着他们的名字缩写。他的眼神并不是喜欢,太复杂了,邵城读不懂。
邵城把玩另一枚戒指太久,上面的字仿佛都已经刻进心里。
——邵城关上水。
甩了甩头,宽大的毛巾披在肩上。
他双手撑在盥洗台上,镜子里的自己被水雾模糊。他擦掉镜子上的水雾,对面是一张年轻健康的脸。
邵城对镜子里的人说:“别再去想以前的事了,邵城,一切已经重头来过了。已经重新开始了。”
他换好衣服下楼开车,驱往陆斐然所在的小镇。
春节已经过去一段时间,这几天倒春寒,穿的少了点,邵城察觉几分冷意侵入。加快脚步,走到陆家门口,一般这时候应当是有人在的才是,邵城拍门:“陆伯?陆伯?”
半天没人回应。
邻居听到响声开门探出头,“是小刘啊。老陆去医院了。”
邵城愣住。
邻居好心地告诉他:“他家婆娘昨天晚上跌了一跤,好久才被人送去医院,情况有点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