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眨眼间两人便缠斗在了一起,铁皮人较之在秘境时强大了数倍,那时他尚还只有金丹中期的修为,此时竟好似有元婴大圆满的境界一般,即便是司决也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吃力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一面应付一面猜测,想必是顾玉书用什么手段给他生生拔高了境界,并以此为代价要挟他来杀自己。只是不知这种有违天道的秘方是如何做到的,就是成功了也肯定后患无穷。
若说铁皮人的招式是大山巍峨,巨浪滔天,司决就是轻云缥缈,寒风凛冽,一重一轻,后者看似以卵击石,却犹以剑意取胜。
“失败品。”
在挡住他重击的间隙,司决平静道。
铁皮人最讨厌他这副模样,就好似你想尽办法要逼得他失态,逼得他狼狈,为此自己什么都没了,累得头晕眼花,他却依旧云淡风轻,恍若视你于无物。
他的招式霎时癫狂起来,他不明白,明明这人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他亲眼看见司决的手在颤抖,为何他还不紧张,还不畏惧。
他身怀的可是能劈开山峦,击穿大地的力量,周遭早已Cao木凋零一片狼藉,而最应倒下的,却连大气都不喘,他也想问,“凭什么?”
“你的力是上等,”司决退远两步,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般继续道“速度亦是上等,生搬来的灵力称得上充沛,然这皆是‘形’。”
“形为表面,意在其中,你悟不透,便只能挨打。”
“无论修为揠苗助长到几时,都只能挨打。”
罕见地说了这许多话,言罢,他抬剑而去,惊起的群鸟纷纷噤声,天地沉默。
铁皮人本欲要大怒,斥其妄言,却在他动身的瞬间血液凝固,浑身冰冷。
他素来不知什么是天道之威,本来也就是个不会拐弯的莽汉而已。从前还有些怂,在秘境被司决一吓就慌了神,言听计从,事后回想起来,还很是后悔。后来被顾玉书找了去询问玉佩之事,一时不察,本就不灵光的脑子就被顾玉书忽悠了,心甘情愿将身体贡献给他做实验。
顾玉书做得一手好交易,“两月之内必让你结成元婴,只需你替我办一件事。”
这事自然就是杀司决。
他想得很好,等修为上去了,自然就能找崔鲤和司决寻仇,没有什么不对的。
此时竟是醍醐灌顶。
他是拔高了修为,可他不会用。空有一身蛮力,反而为人利用,伤了自己。
“但境界……终归是境界,管它是心境还是灵境!”道理虽懂,铁皮人早已没了退路,那剑意是如此坚定又强大,他只有迎头直上。
浑身肌r_ou_绷紧,双刀扔下,一对醋钵大的拳头照着剑气挥了上去。
晏重灿站在一边,紧张地眯了眯眼。他记得司决说过,当两者的道不同,所看的便只是谁先到了极致——大道殊途,又终归一道,此为极致。
在晏重灿看来,铁皮人的力显然已达到极致之境。
“砰——”
巨响回荡,马车被震至空中,获月化为原形展翅飞出方将它护着平稳落下,晏重灿捂着心口吐出一口鲜血,只觉太阳x_u_e疼得厉害。
这场对击造成的沙尘遮天蔽日。
“咳咳咳……司决?”他拭去血液,在蔽日的尘沙中找他的踪迹,很快就被一双有力的手圈入怀中。闻到熟悉的冷香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样了?可受了伤?”
司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无碍。”
待一切消散,晏重灿才看清发生了什么。
铁皮人皮开r_ou_绽地仰倒在地,崔鲤一脚踩在他胸口,手中红绸飞扬,正自发将他五花大绑。
“传闻说司决向来看不起围攻他人的行径,看来也是误传。”
崔鲤下意识就要堵他的嘴,就听司决平静回道:“因我向来一人,而盲目的敌人太多。”
所以从来都不是他想单打独斗,而是人们总爱以这般手段来围剿他。
“哈哈哈哈哈哈……”铁皮人疯病再发,狂笑着欲要绷断身上的捆绑,幸而被崔鲤又快又狠地制住了。
他脸抵在地上,身上没剩下一块完好的皮r_ou_,嘴里还疯疯癫癫地嘀咕着,与打斗时判若两人。
崔鲤见怪不怪地点了他的哑x_u_e,无奈地望向司决:“你们说的那什么玉书的,可真是绝了,怎么做到把一个好好的人作弄的想疯就疯的?”
“……还是莫要知晓的好。”晏重灿语重心长。
“见到那人,为我传一句话。”司决用剑尖扳正他的脸,声音携着灵力灌入他的脑海“他杀不了我,他造出的傀儡更杀不了我,死了心,方活得长。”
“得了,我先带他回去。”崔鲤手里拿着绸子,拖着铁皮人启程回银台城“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不过我刚刚也帮你挡了一招,就当扯平了吧。”
晏重灿忙挥手:“路上小心。”
“知道了。”崔鲤潇洒地转身就走,走出几步便化光消失。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此间事了, 再次前往夜魄狱山, 他们的速度快了很多,获月也没有闲在马车里,而是飞在空中探路。
它盘旋几圈, 疑问道:“还没到夜魄狱山开启的时候, 我们要怎么进去?”
晏重灿扬唇一笑:“若天倪当真是惊雷天鹰的血脉,而夜魄狱山又是惊雷天鹰的领地,那么自然会为她开启。”
它的疑问解决了,晏重灿瞟了眼司决, 不容置疑道:“说实话,你是不是受伤了?”
司决一直在悄悄吐纳,闻言摸了摸他的脸, “轻伤罢了。”
“手腕给我。”晏重灿太了解他了,哪听他辩解。
嫩生生的手掌在眼前摊开,司决乖乖把手腕搭了上去,顺从的模样令获月都忍不住瞧了好几眼。
仔细诊了片刻脉, 晏重灿面沉如水, 使劲在他腰间捏了一下:“以后再逞强我就不理你了。好在此次真是轻伤,但你的身体你自己不清楚吗?”
司决依旧是乖乖听他训话, 等他说完了倾身在他鬓间轻吻,贴着他的面颊笑道:“你清楚便好,我已将自己完全托付于你。”
“这又是哪门子的强买强卖。”被突如其来的撒娇打乱了思绪,晏重灿只得转怒为笑,认命地收下了他的所有。
“请你们也照顾一下我这只幼鸟。”获月恨不得糊他们一脸“已经快到了。”
话音刚落, 天倪便跃出了马车,舒展了一番身体,就地化为了破鸾鸟的形态。巨大的骨鸟在空中尽情展翅飞翔,不时引颈长鸣,获月头一次见她如此激动,不禁愣在一边:“她这是……?”
“应是受到了感应。”晏重灿肃然回道。
随着破鸾鸟尖利的鸣叫,晴空万里转瞬陷入了潮涌而来的浓稠黑暗。雷霆破空,闪电交加,阵法完全启动,群山解除伪装,在黑暗中滋生着原本的可怖面貌。
这下他们皆已确认,天倪身上的确存有惊雷天鹰的血脉,所以她的天赋才会不同寻常的强大。而惊雷天鹰是破鸾鸟的天敌,所以天倪明明如此天资不凡,却常年神智不稳,还丝毫不受族人的重视,甚至被他们抛弃,放逐,任人掳掠。
在族人眼里,她或许不过是个身怀异血的怪物。
“这是怎得了,怎么突然下雨了?”
“难不成……是神明显灵了!”
“看那!有神鸟!”
“快回家!莫触怒了天上人!”
附近居民看着在白昼里莫名袭来的黑暗与空中盘旋的大鸟,惊慌失措地跪倒祈祷,又被别人拉扯着回了屋子将门窗紧闭。他们这块常出怪事,却从未见过大白天发生这种奇景的。天上的鸟一只遍体金光,好似一轮太阳,另一只竟是无r_ou_无皮,扇起翅膀还能搅得风起云涌,它们身后甚至还有两位神仙般的人御剑跟随,谁看都是天上之人下凡了。
不知有人窥见,他们一行只管尽快进入夜魄狱山,毕竟这是强行开启,不知能够维持多久。
山中野兽竟也没了过去的嚣张模样,此时尽皆拜倒,在破鸾鸟之下瑟瑟发抖。
“不愧是此地主人的血脉。”获月收敛起璀璨夺目的羽翅,化为小球站到晏重灿肩上“惊雷天鹰当真了得。”
“你可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晏重灿问。
获月当即回道:“自然。我当初刚至群山深处就被神兽的威压震慑,强行陷入沉睡,想必就是惊雷天鹰所致。”
“一丝一缕,皆在牵引我们。”
晏重灿蓦然觉出一丝命运的玄妙,却也来不及多参悟,因为天倪已疾速向某个方向飞去。真正的传承是天下最大的引诱,无人可以逃脱,它存在于血液之中,是每个妖兽的根本。
惊雷天鹰乃上古三大神兽之一,较之获月一族的金虚圣雀实力更为强横,只是在上古之战中与所有神兽一样所剩无几,他们现在要去见的很有可能是最后一只。
“师兄?”晏重灿担忧地牵住司决。有天倪的存在,空中电闪雷鸣不止,倒是没此前那么黑,但也决计不是司决能够自在的环境。
司决的手在与铁皮人一战时就已在轻微发颤,此时由于恐惧更是颤抖不已,触之冰凉一片,晏重灿甚至听见他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