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晏重灿眸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他与司决对视一眼,就见司决已经拿出了一样东西,明显是与他想到了一块去。
“我可以救他。”司决道。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那宫人甚至想抱住他的腿,被他不露痕迹地躲开了。
“你,你果真有办法救陛下?”御医这下也没心思想方子了,强行掩饰住自己的轻蔑,果断出声问道。他是不信这样的伤还能救回来的,除非这叫司决的剑修真的是大罗神仙……但世界上哪有甚么神仙,皇帝的祖先还是神族遗民呢,不是照样会死。
司决没理他,只是抬步上前。他手中捏着一个小瓷瓶,在场但凡修为不低的,都感受到了其中包含的生机,好似随意洒出一丝,就能令冬日复苏,荒土重生。
谢璘眼睛一亮,“此乃神物?”
“是神之血。”晏重灿解释道“曾由前辈赐予我们,足以救人一命。”
神血?御医依旧不敢置信,十分怀疑他们在滥竽充数,想说检查检查又不敢,那捏着瓷瓶的人可不是好相与的,方才看自己一眼就差点让自己吓破胆了。
思来想去,总算还是不敢出言阻止,便眼睁睁地看着司决打开瓶口,一手卡住皇帝的下巴,直接将那神血喂了进去。
殿内一群想阻拦的人愣是没来得及让他再等等,只能自己默默祈祷他说的话是真的。
晏重灿看着他这样还有些心疼。这可是惊雷天鹰赠给他们的遗物啊……
不过心疼也就只有一瞬,他不是贪图外物的人,更明白如果惊雷天鹰在此,也会同意用他的血来救自己的后人。
“只是……如果是用的我那滴就好了……”他暗暗摇了摇头,平日里司决的危险远胜自己,他更需要这保命的血。
寂静中,众人都忐忑不安地垂头等待着讯息,几个内侍几乎已然呼吸不过来,生怕听见那折磨他们已久的坏消息。
皇帝现在也是十分不好受,他的身体里有两股气流正疯狂地交错流窜着。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咽下了一滴液体,随即便浑身滚烫,本已远去的意识在剧烈的刺激下尽数回笼,那液体像是什么地狱之火,凶猛地燃尽在他体内。这本是痛苦异常的,但热流过去后,却又遍体舒畅起来。干涸的气海在神血的滋润下迅速填补,伤口愈合了大半,灵气仿佛受到了什么引诱,自发涌向他体内。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把一具枯竭衰败的身体充盈得生机勃勃,皇帝甚至吃力地睁开了双眼,试探着握了握拳。
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还有些茫然,“咳……咳,我……还活着?”
“陛下?陛下!”跪在床头的宫人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扑了过去,再次洒下泪来“您醒了!我就知道您吉人有天象,一定不会有事的。”
被他这一嚎,大家都醒了,一个个冲了过去,皆是又哭又笑。
场面混乱了许久,皇帝气力也恢复了些,在御医的服侍下吃了一副药,精神了一点,这才缓缓起身,对着司决感激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有需要的,尽管和我说吧。”
司决自是不客气,当即道:“我需要万神鼎。”
“不行!”大臣们听到这三个字就面色大变,纷纷反对,宛如一群护食的母j-i。
“有什么不行?”
一个声音自殿外传来,大臣们怒目转身,看到来人的刹那就立即又跪了下去,瑟瑟发抖,希望他没看到自己方才大逆不道的表情。
“国师?!快赐坐!”皇帝倒是很高兴,忙让他走近些“还要多亏你向我举荐这位天尊,如今陈延顷已除,我心中这块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
“陛下,正是因陈延顷死了,您才……”
皇帝扯起嘴角打断他:“哦?这么说,这是我咎由自取了?”
大臣闻言一抖,两股战战,不敢再说话了。
“杀陈延顷是我的主意,他完成了便是大功一件,如今又救我一命,更是恩重如山。你们还有什么异议?”
“可是,万神鼎毕竟是国宝……”
“我的命不值?”皇帝始终温和地笑着,只是这笑却冷得惊人,使得寝宫气氛严肃异常。
“若再加上我的守城之功呢?”谢璘适时地c-h-a话进来“三件功劳,兼之国师的承诺,不知够不够一尊万神鼎?”
话音落下,国师轻哼一声,不再给那些臣子说话的机会,轻飘飘道:“正好众位都在,现下当着陛下的面,便由我做主,将万神鼎赐予司决,还有不从者,都当挑衅君权处置。”
一时殿内寂静无声,无论什么身份都不敢再出言反对。
“好得很,你们随我去取鼎。”国师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对皇帝行了一礼“陛下重伤刚愈合,还请多歇息,一些杂务就由我来代理罢。”
“有劳国师。”皇帝忙回了一礼,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能让国师帮自己做事,实在是千载难逢。
晏重灿晕晕乎乎地跟着国师出了门,三人行走在蜿蜒的回廊中,天色已然转晴,因皇帝命危而设下的阵法也已去除,晴光潋滟,照耀在宫墙飞檐之上,漂亮至极的景致一点点抚平了他们的心神。
“拿了鼎,你们就要回去了?”国师负手走在前面,轻声问道。
晏重灿点点头:“是,我们已出来太久,无法再耽搁了。”
“通道要如何开启,你们可明白?”
“晚辈自有打算。”晏重灿哂道。
他步履轻快,整个人愈显得神采飞扬,国师看着他也不禁失笑,眺目远望,喃喃道:“回家好啊……”
第60章 第六十章
万神鼎乍一看就是一尊普通的小鼎, 也就司决的巴掌大小, 遍体灰青,花纹质朴,若摆在路边只怕也会无人问津。国师只道是这方世界压制了它的力量, 又或许是时机未到, 才使它泯然于众鼎。
“唉……”晏重灿趴在桌上,看着万神鼎叹出了今晨的第十声气。
司决靠在窗边擦剑,一把剑被他用灵力温养得锃亮,剑刃削铁如泥, 在透亮的晨光下反s_h_è 着漂亮的银辉。
听到那接连不断的唉声叹气他动作不停,只是弯了弯唇角。
“师兄……”晏重灿不甘寂寞地拖长了音唤他。
“嗯?”
“……”然而得到回应了,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拿到万神鼎后他们便一直在找寻开启通道的方法, 只是毫无头绪,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依旧找不到任何线索。国师也来帮过忙,折腾了好几天, 最终只能背着手长叹:“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
只是这个“东风”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了。
于是就这样无头苍蝇一样忙碌了一段时间, 直闹得晏重灿心力交瘁。
司决看他的确失落,终于放下剑,摸了摸他的长发:“带你出去走走?”
“去哪?”
“走吧。”司决没有回答,自然至极地牵起他的手就往外走,力道不轻不重, 却让他无法挣脱。
说走也是真的走,也没有带谢璘分给他们的仆役,两人穿花过柳从侧门直接出了谢府,日头洒下满城金粉,照得晏重灿瞳仁发亮。
战后歇息的这几日城中又恢复了平静,就如角落里的杂Cao一般被春风一吹便再次蓬b-o起来,拧着一股劲儿抽着个子。且皇帝发令后,大臣们都往下发了不少东西,吃穿住一应俱全,抚慰了绝大部分的民心,是以街市虽不如往日繁华,倒也还算熙攘。
合流入人群中,司决依然牵着他的手,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他的声音透过所有杂音,温柔地流进晏重灿耳中:“待一切事了,我便与你周游诸天。通道罢了,往后你想去任何地方,我都会为你开路。”
“司决……”
“我在。”
“嗯。”
奇异地,晏重灿焦躁了数日的心,就在这一刻彻底平静。
他们一路行至湖边,司决向船夫租了一艘小船,微风轻拂,灵力推着扁舟缓缓飘向湖心。晏重灿眼巴巴地看着水下摆尾的鱼,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还盼望过与司决泛舟湖上,只是因各种事一直未有实现。难道……司决一直都知道?
思及至此他颊上有些微发红,难得不坦率地问道:“怎么突然想到来这里?”
司决不知从哪变出一根钓竿,正静静垂钓,他的长袍层层叠叠,如一片流云落在船上。湖波荡着金色的碎光,几尾红鱼追随着他的饵食,在水面上跃起,鳞片映得他冷峻的面容骤然温柔。
他将一条鱼解下,送回湖中,沉优雅静的模样像极了画本里的仙君。
晏重灿呆呆地看着他——如此悠闲模样的司决他竟是真的从未看到过。
他钓了许久,久到晏重灿以为他没听见自己问他的话,正要放过这无足轻重的疑问,就见一道金光自司决的剑上跃出,自他们的小舟圈圈荡开,整个湖泊瞬时如一湾溶解的金水,让他好似乘船登上了天穹。下一瞬他眼睛一花,金色褪去,只留下淡淡的碎光如星河般沉在湖底,鱼群披着光,游动间清晰可见。
渐渐的,天色不再是白昼,迷幻的暗色弥漫开来,银月高悬,无数朵白玉般剔透的玉莲如汲取了月辉,在湖面上骤然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