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连口哨都不会吹的半音痴,简直要自惭形秽死。
勉强只好秀一手毛笔字,装一装那啥了。
聂昕之二话没说,直问:“容儿想学哪一样?”
郁容扫视着一大屋子的乐器,琴瑟琵琶什么的应有尽有,笑问:“兄长会哪些?”
聂昕之有问必答:“箜篌……”
没等对方说完,郁容出声:“箜篌?”
对他来说,箜篌比编钟还陌生的感觉,难免觉得惊讶了。
而且……
潜意识里有偏见,认为这玩意儿是女x_ing弹的。
聂昕之微颔首。
郁容想笑,想象一下一米九的大男人弹箜篌的画面,太喜感了。
便是正色,他语含期待:“不知容是否有幸一饱耳福,听兄长奏一曲箜篌?”
一方面对真正的箜篌感到好奇;
——曾无意间在电视上瞄过一眼,隐约记得说这种乐器在天朝业已失传,现代箜篌是参照竖琴和什么琴复原的。
一方面就是出于恶趣味。
聂昕之道:“幸甚。”
郁容暗搓搓地等着,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忽而道:“诶,兄长,箜篌不是在哪麽?”
兄长的眼睛没吃饭吗,那么大一个东西竖在边上,怎么会没看到……等等。
聂昕之取出一个……仿佛古琴与筝混合体般的琴。
郁容仔细一看,发现自己不认识。
聂昕之道:“此为旻箜篌的一种,”看了眼竖箜篌,“彼是胡箜篌。”
郁容一脸了然:“原来是这样啊。”有听没有懂。
不由遗憾,其实他想看聂昕之弹竖箜篌的……算了,以后总有机会。
他对见所未见的旻箜篌也是好奇得很。
聂昕之席地而坐,姿态挺像某些狂书生弹古琴的样子,琴身一头触地,一头压在盘膝之间。
遂拿竹片,轻拨琴弦。
郁容看着倍觉新奇,便也兴致勃勃地坐在了琴边。
俄顷清音响起。
声有琴的清远,又如琵琶铮铮然,音色还带着丝丝筝的意味?
郁容也不是很确定,他对各类琴音不算特熟悉。
反正,挺好听的就是。
不过……
随着音乐渐至高潮,郁容总觉得有些耳熟,明明他没听过几回旻朝的乐曲。
不由自主地跟着节奏哼——
“想和你跳超短……”
顿时回过神。
郁容囧囧有神地看着威仪不肃的男人,拨弹着他哼过的现代小曲。
由于只会四句,久了他连原歌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怀着诡异的心情,郁容听完了聂昕之弹完了一整首曲子。
完了拍起巴掌,他故作夸张的神态,喝彩:“安可安可。”
聂昕之微微点头,肯定地应了声。
郁容“扑哧”笑出声。这家伙挺会装模作样的,其实根本就没懂自己的意思。
只是,真的很厉害!
他只会四句的歌,对方居然在没重复旋律的情况下,演绎出了起码有五分钟的长度,还特别的协调,风格一致,浑然一体。
要是在现代,这男人说不准能去音乐圈混一口饭吃。
这边某人浮想联翩,那头聂昕之出声问:“可要学?”
郁容瞄了瞄琴弦,感觉这玩意儿难度太大,视线不经意地转到适才编钟的位置,双目一亮:“先学敲钟吧?”
敲钟感觉比拨弦简单些……吧?
聂昕之皆随其意。
其后,郁容发现自个儿太想当然了。
一整个下午,他也只做到,将编钟敲响……
不成音律。
郁容暗叹。
看来他这个半音痴得升格成全音痴了。
原先之所以自认半音痴,不过是因着他没亲手碰过乐器,还妄想过可能是天赋未被发掘。
不管是不是音痴,包括编钟、箜篌在内,乐器的声音都好听得紧,便是玩得不亦乐乎。
敲够了编钟,又试着拨弹箜篌。
跟弹棉花似的,要是还在现代,怕不得被邻居举报扰民了。
也是聂昕之好定力,听人弹了一下午的棉花,面色丝毫不见变化,甚者在被询问弹得如何时,非常认真地表示好听。
郁容闻言,笑得开怀,也是他颇有自知之明,否则天天被聂昕之夸赞,真当自个儿成了大家呢。
不过无所谓,自娱自乐嘛。
在离刃斋消遣了一整个下午,原本“闹脾气”的两人化解误会“和好”了。
——其实连矛盾也谈不上。
晚膳没来得及吃,圣人着人召唤,聂昕之临事进宫了。
郁容蓦然长舒了口气,缓步走在栈桥上,目光漫无边际地游移在淼淼荡荡的湖面。
放纵了一下午的玩乐之心收回,神色渐渐凝重,忍不住琢磨起聂昕之口中的“道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不敬鬼神的聂昕之,出现那样的情绪波动。
之前没追问,是因着看到男人走出了牛角尖,所谓道人自然就不重要了,好不容易回缓的气氛,他不想破坏。
现在独自一个人,闲着无聊,难免就忍不住陷入深思。
关乎自家兄长,平常就爱多想的郁容,自是越发想多了。
“小郁大夫。”
听到熟悉的唤声,郁容闻声抬头,便见栈桥尽头,长身挺立的青年郎卫。
遂脚步加快,呼吸之间便抵达岸上,他挂上一个浅笑:“安校尉,好些时日没见。”
安朗犀同样回了寒暄。
几句之后,郁容疑惑地端详起郎卫的面色,其似有什么心事,便略作思量,少间,直问:“安校尉有何指教,但说无妨。”
安朗犀忙回了声:“指教不敢当。”犹豫道,“只是……有些事,不知该不该说。”
郁容神色一凝:“敬请畅所欲言。”
安朗犀终于说出了口:“属下表姐有喜了。”
郁容眨了眨眼,迟疑了一下下:“恭喜安校尉。”
安朗犀叹了声:“她自幼身子骨不好,我怕……”
郁容恍悟,不假思索,表示:“若有我能相助的地方,安校尉不必忌讳。”
尽管觉察到这位郎卫对他家表姐的态度有些……
不过,该有的分寸他还是知晓的,八卦也得分人,看时间、场合。
安朗犀面色微微一喜:“素闻小郁大夫‘妇科圣手’之美名,故此才冒昧相求……孩子出世,最多不出三个月,便想请您届时相助一臂之力。”
郁容神态略见严肃:“本是我医者的本分。”
这个时代,便是后宫妃子,生产都要走一遭鬼门关,安朗犀的忧虑,他非常能理解。
得到了允诺,安朗犀神色一松,便拱揖感谢。
郁容避开了礼,换了个话题问:“我也有一事想问,如非机密之事,千万拜托安校尉与我详说。”
安朗犀面容一整,道:“请问。”
“你今日是不是跟随着兄长左右?”
郁容尚未说明真正想问的,安朗犀便露出了然之色:“可是询问易道人之事?”
“能说吗?”
“自无不可。”
郁容闻言,顿时几许迫不及待。
安朗犀也不废话,从头说起:“今日属下随指挥使大人登门拜访司天鉴提点大人,”微顿,看了年轻大夫一眼,继续道,“原是问询吉日良辰一事。”
郁容怔了怔:吉日良辰……该不会是问结契的事?
安朗犀说:“却巧遇易道人做客提点大人的府上。易道人见了指挥使大人,出言不逊。”
如何个不逊法?
郁容听了才知,不单单是聂昕之所说的一句活不过卅五,安校尉复述了洋洋洒洒的一大段,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天煞孤星”,刑克一应亲近之人。
好熟悉的套路,这不是术士骗子最常用的说法吗?
安朗犀道:“易道人言指挥使大人煞星降世,不仅孤克亲朋好友,因其高居王位,还会给旻朝带来覆朝之灾祸。”
郁容这一回当真怒了,气得声音发抖:“哪来的骗子,兄长就任由他说?”
安朗犀默了默,语含轻叹:“易道人曾为国立下汗马功劳,便是口舌利了点,指挥使大人也不好如何对他。”
郁容轻蹙眉:“一个骗子能立什么功劳。”
安朗犀回:“易道人虽生x_ing狂恣,却有些本领。”
便举了那人一些事迹,细细说与面露不信的年轻大夫听,其中以当年北戎与旻一场恶战最为神异。
缘于方方面面,陷入孤立无援的官兵,眼看就要守不住城了,彼时初出茅庐、毫无名气的易道人,毛遂自荐,为旻军演算了一通,又用上一套阵法,没成想竟真的破了围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