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容默默地叹了口气,翻了翻药箱,好歹找出几味药,煎煮汤剂可以缓一缓伤势,不过要真正治愈,得配制外敷的药膏……只能等他回去配了,届时让那汉子过来取。
一刻钟后。
郁容背着医药箱,默默地走在乡间小路上。
惦挂着阿若的伤势,心情却是囧囧的……
这个世界上真是什么奇葩都有。
转而,又想到那少年趴在床上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不由得生出些许怜悯。
肯定很疼吧,尤其用了活络油……
于是,极有责任心的少年大夫,一回到家,便去了药室取药,忙忙碌碌了大半个晚上,赶制了一小罐软膏。
“在做甚么?”
空寂的静室内,忽然响起这一声问话。
习惯了某人的神出鬼没,郁容丝毫没感到惊吓,很是自然地转头,冲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屋里的男人挥了挥手:“哟,昕之兄。”
聂昕之两步走到他跟前,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药罐上——罐中是浅黄色、晶莹剔透的软膏。
“这是何物?”
药啊……
郁容脱口就要回答,倏地想起这药膏的用处十分特殊,莫名就有些尴尬……是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尴尬。
第46章
郁容很快就淡定了, 尴尬什么的没必要,当医生的就得学会从容自若, 便举着药罐, 说明起这药膏的用途。
敛疮杀菌,祛毒消炎,可止血定痛, 能生肌化腐,主要适用创裂之伤、溃疡疮痍等病症,其药x_ing温和,润滑滋润,有决痈溃疽之效……郁氏润油膏, 值得拥有!
自卖自夸完毕,少年大夫笑言:“昕之兄要不来点?这软膏不单单治痔瘘, 还能作护肤之用, 寻常拿它擦手,绝对能防治冻疮皴裂……”
语音未落,聂昕之伸手便拿过了药罐。
郁容微张着嘴,半晌, 陡地反应过来,瞬时就囧了。
——喂喂, 他就是调侃一下, 怎么还真收下了……昕之兄他这是得了痔疮呢,还是觉得天冷了,拿这东西作护肤油?
凝视着那双瞪圆的桃花眼, 聂昕之淡声道:“多谢。”
默了片刻,郁容没脾气地回:“不客气。”
昕之兄太过一本正经,玩笑开得也忒没劲了。
诶……等等!
“昕之兄你可别真拿走了啊,”郁容连忙道,“这药膏有病人急用,等等我单独给你装一瓶就是。”想了想又改口,“算了,这一罐的药膏你就别拿了,太粗糙……回头我改改方子,掺入珍珠粉什么的,制成更好的润油膏。”疗效提升不说,药x_ing更柔和,大大降低了对人体的副作用。
聂昕之闻言,还了药罐。
郁容收好,忽地想起了什么,忙又借着药橱的掩饰,从储物格里拿出一个精巧雅致的药瓶:“这是给你的,速效生肌膏,用你猎捕的野兔脑髓,我又加了党参、白芨、延胡索什么制成的,受伤时用它能有急效。”
跟润油膏在功效上有一定的相似,不过生肌膏的药x_ing峻猛,作护肤之用肯定不适宜。
聂昕之接过装生肌膏的药瓶,复又道了声谢。
郁容不在意地摇头,笑道:“昕之兄这回打算留宿几晚?”
算摸索出规律了,每逢重要的节日,这男人就会神奇出现,随身往往带着让人一言难尽的礼物。
“可待到后日。”
“这么短,那你还特地跑这一趟……而且,小年夜都不在家过节吗?”
“无碍。”聂昕之淡声道,“聂暄逃家了。”
郁容一时无语,稍刻,失笑:“你们兄弟是不是整天都不着家?”
聂昕之没有回话,注视着少年大夫的笑容,目光沉静。
“二公子的身体……”郁容语气微顿,“一人在外没问题?”
“有护卫跟随。”男人有问必答。
郁容点了点头,心里忽是一动,又去翻了翻橱柜:“这是六味地黄丸,补肾滋y-in的,昕之兄你拿回去请国医看看,兴许对二公子有些益处。”
聂暄极有可能是先天不足,用六味地黄丸或能改善他糟糕的健康状况。
聂昕之接受了少年大夫的好意。
“走吧,”郁容无意识地拉着男人的手臂,“给你收拾一下床铺……”他笑出声,“我家客房都成你专用的了。”
“稍等。”聂昕之忽地出声。
郁容默了默。好熟悉的节奏,又是要带他看什么礼物吗?
然后……
果真又有礼物。
郁容哑然。想不出如昕之兄这样的昂藏丈夫,怎么就对送礼一事非同一般的热衷?
说他心思细腻吧,每回送的东西又总有那么一点另类。
“这是……鱼?”少年大夫语含惊奇,“居然还是活的?”
“东海奉上的贡物。”
“贡物?”
少年大夫自觉见识浅薄,从来没接触过贡物这般“高大上”的存在。
“嗯。”
“这是什么鱼?”郁容围着小小木桶,被挑起了兴致,右手指探在水里搅了搅,“好像从没见过。”他对海鱼认知不多,没穿越前,常吃的也多是河鲜。
“嘉鱲。”
“啥?”
聂昕之又重复了遍鱼的名字。
郁容囧了囧,仍是弄不清对方说的是哪两个字,真是孤陋寡闻了。
听都没听过的鱼,自也搞不懂是怎样的吃法,看外形,这两条鱼长得不算稀奇古怪,暗想着红烧的话应该没问题?不过,这深更半夜的,没必要纠结怎么烧鱼,等天明了再说。
便将木桶搬到了窝棚温室,那里比较暖和,想是放一夜鱼不至于被冻死吧?
鱼有没有被冻死,郁容不知道,因为第二天一大早,他发现水桶已是空空……两条鱼没了影。
呆了呆,半晌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喵~”
郁容倏地回神,一个跨步,走到盆架下,踮脚将三秀抱下来:“小三,说,是不是你偷吃了我的鱼?”
三秀歪着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茫然又无辜,甚是可怜。
掰开了三秀的嘴,检查了一下……看不出所以然。
“不是你?那是哪个?”
松开了三秀,郁容去找赤炎将军与桑臣了,满院子找了个遍,终于在堂屋的瓦顶上看到了两只猫儿。
郁容仰头盯了半晌,心塞地放弃找他们算账的想法。
猫不教,主人过,他居然这么自信,以为自家的猫不会偷吃。活生生的两条大鲜鱼,大喇喇地放那里……不是故意考验那几只的猫品吗!
“怎了?”
郁容转头看向男人,心里有些虚:“没什么……”眼珠子转了转,忽是问,“那什么嘉鱲是不是挺贵的?”
聂昕之稍作思考:“价值在四五百贯之间。”
四五百贯?!两条鱼差不多就是千贯了!盘算一下,当下他所有的身家加一起折现,连他本人带三只猫一起卖身……怕也换不到这么多钱吧?
败家如郁容也不由得有些“崩溃”。
聂昕之疑虑地看着他:“劭真?”
郁容努力平复心里的“悲愤”,语气歉然:“抱歉,昕之兄。你昨天带来的鱼……”有些难以启齿,“被家里的猫吃了。”
聂昕之似乎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沉默了少刻,复又出声:“明年冬天,再取数条予你享用。”
“别了。”郁容摇头,“我怕吃着会卡嗓子。”
聂昕之表示:“嘉鱲少刺。”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聂昕之语气淡淡:“吃食而已。”
郁容:“……”
不跟壕计较,平白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我家猫主子好会享受,”郁容一贯心大,郁闷了没一会儿,心情便又开阔了起来,笑道,“四五百贯一条的鱼,肯定很好吃吧?日后他们会不会吃不下普通的猫食了?”
贡物诶,真是皇帝般的享受!
聂昕之认真地回答:“滋味寻常。”
郁容瞥了他一眼,表示半点也不信。
“嘉鱲稀极,”男人略作解释,“居奇罢了。”
郁容听了,好奇问:“到底有多稀奇?”
“盛产之季,每季不足百尾。”
“……”
让家里猫吃了那两条鱼,郁容觉着自己着实罪恶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