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寒冰料峭的眉眼里忽的透露出危险的气息，他狭长的眼睛眯了眯。
“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黑色瞳孔里思绪纷飞，像墨水一样翻滚的情绪突然如退潮一般尽数退去，只剩下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玩味在其中荡漾。
“什么赌？”秦明直视方木，那个男人眼中是澄澈的透明。
“如果我能在三天内把这个案子解决，你得服我。”
秦明面无表情的看着方木，没有人能够猜出他在想什么，或许连他自己都不能。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只有眼前这个人的轮廓正在被一笔一画的勾勒，这有点危险。秦明眨了下眼睛，但这不算什么。
“三天？”
“对。”
听着方木一说三天内可以解决，李大宝和林涛浑身冻僵的血液瞬间冲破桎梏活跃了起来，连带着人都有些傻乎乎的，两个人搓着手原地蹦跳着差点要欢呼起来。但秦明接下来的话让两人同时被按了暂停键。
秦明倒是没有感觉，他没有忘记这是个赌约，一个有着明确奖惩的赌约。于是他说，“如果三天内没有破案？”
方木嘴角一咧，淡淡道，“任你处置。”
“好说。”秦明颔首，脊背微微挺直了些，“如果你输了，离开龙番，局长那边我会去说。不论你回不回绿藤，之后当不当警察，都与我无关。从今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有关你的传闻，也都会止于我。”
“好。”
方木想也不想的答应了，话音刚落，秦明的眼睛里陡然闪过一丝赞赏的目光，但几乎是瞬间就隐去了，剩下的依然是不化的冰霜。
秦明又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临走前眼神划过李大宝和林涛，两人面对那稍显警告的目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秦明，直到秦明的身影消失才同时舒了一口气。
“方木啊，你糊涂啊！”李大宝扯着嗓子就嚷道，见方木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理她，眼下似乎有些急了。“你说这案子可大可小，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也忒少了点！”
“是啊方木。”林涛也道，“这凶手有心想躲，一年半载都不在话下，三天还不是一眨眼的事儿？这个赌约是不是太武断点了？万一真找不到你可别把自己给搭上了。”
李大宝一见方木那八竿子打不出个屁的闷头样子就来气，“你何必跟老秦怄气打这么个赌！真找不到凶手你还真卷铺盖走人？别说我了，局长他也不见得同意啊！老秦也就是脾气怪了点嘴巴贱了点除了这些点人也不是那么——”
“一定能找到线索。”
“啊？”李大宝被打断了话，一脸茫然的抬头看方木。
“一定能找到线索的。”方木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淡淡的，他的嗓音不沙哑也不清脆，就像笼了薄纱的月亮，透过丝线隐隐显露出清冷的光。
他的眸光散落在院外的雪地上，那厚厚的积雪已经有了消融的迹象，黑夜的浅淡星光里蓦然听见融化的声音。
方木怔怔的看着那片漆黑的夜空，只有几颗稀少却格外明亮的星子在闪烁，连带着整个黑夜都愈发显得空灵。
“雪停了。”
第二天早上李大宝挨个儿敲门喊着吃早饭，去了方木那屋没看到人影，找了一圈发现韩宁业也跟着不见了。跑去问了张海英这才知道方木一早就让韩爷领着去村子里专门砍树的那户人家里去了，没有由来的生出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恹恹的喝着粥，这是乡下柴火灶里煮了好些时候才熬好的粥，和城市里用电饭锅煮出来的不同，颗颗米粒都开了花，浓稠甜香，馥郁的大米香气和木柴特有的味道交织在一起让人欲罢不能。李大宝初来乍到之时连喝了好几碗，捧着海碗就是不撒手，而如今李大宝用手里的筷子搅了搅，突然有些食不下咽。
“大宝啊，怎么了？”张海英端着盘刚煎好的糯米饼走过来就看到李大宝兴致缺缺的样子，忍不住担忧的问出口，“是不是今早的早点不合胃口？哎，厨房里还有些腌萝卜，我给你拿来……”
“别……不是张姨！您别去了！”李大宝伸手拦住了她，“没有的事儿，这早餐可丰盛了，我以前工作忙早上买俩包子就算解决了，这可比包子丰盛多了！”
“那你咋回事儿，一大早苦着个脸，我还以为耗子药掉粥里了呢……”
“哪儿能啊！”张海英的一番话说得李大宝哈哈大笑，“我这，我这不是在担心案子嘛，虽然有方木来帮忙了肯定是好事，但是老秦那个态度真的是气死人啊！”
“啊，咋了？”张海英惊讶道，“这方警官和秦科长关系处的不好？”
“也不是……”李大宝有些尴尬的道，“方木是从绿藤市新调过来的，我们也是才和他一起共事，也说不上处的好不好。”
张海英叹了口气，“这方警官长得蛮俊，人也清丝丝的，搞的不丑。人也很有礼貌……”
李大宝应了声是。
“我听人家老人说，额头后倾，鼻梁高那都是成功人士的样貌！这额头后倾的人啊，脑子转的快，像我家以风啊，就愚了点，反应慢！鼻梁高的人精明能干！只要以后嘴上积点德不乱说话，大约也是长命百岁的主儿。”
李大宝听的一愣一愣的，边听边想半晌一拍大腿，把张海英吓一跳。
“那老秦这尖酸刻薄的嘴，也不知道积点口德的，可不得短命啊！”
张海英也是一愣，随即笑了出来，“哪儿能啊！秦科长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再说了，秦科长为那些已经开不了口的人伸冤，已经积德了！我以前也不明白，为啥好好的医生不做要去做法医啊，整天鼓捣个尸体啊……腿啊胳膊的……哎，张姨胆子小，看都不敢看，更别说干这行了。”
“后来看见你和秦科长也就慢慢想明白了，也理解了。只是大宝啊，光张姨我懂还不够，也没什么用。这世上的人多了去了，理解你的人也太少了，你都这么大了也没处个对象，张姨也不是傻子，总是能想明白的。你也别急啊，咱们大宝这么好的姑娘，错过了就是他没福分！”
李大宝心下一暖，眼眶也有些酸涩，忙应了一声就把脑袋撇过去，试图转移话题。
“张姨这糯米饼什么馅儿的啊？”说着就夹了一块，也不吹吹就上嘴咬了一口，直把自己烫的惊呼了一声。
“慢点儿慢点儿！”张海英见李大宝眼眶红红的心疼的直搓手，“清早儿做了几个芝麻糖馅儿的糯米饼，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我看看嘴巴，破了没有？”
“没事儿，没怎么烫着。”李大宝大大咧咧的一挥手，然后低头吹了吹再咬了一口。香甜的糖混合着芝麻香钻进唇齿之间让李大宝幸福的直哆嗦，“好吃好吃！我好久没吃到芝麻饼了，还是小时候吃的。”
“好吃就好……”张海英看见李大宝吃的欢，也笑了一脸开花褶子。
“对了张姨。”李大宝喝了口粥，“韩爷和方木去的那户人家离咱家远吗？”
“不远。来回一个小时左右，看样子应该也快到家了。临走前老韩说回来吃饭的。”
正说着，林涛和秦明一前一后进了大堂，张海英连忙前前后后的招呼两人坐下吃饭。
“方木呢？”林涛扫了一圈没见着人。
“跟韩爷去村里伐木工家了。”李大宝吃完一块芝麻饼又去夹第二块。“应该快回来了。”
“这么早？”林涛一惊，同时伸手接过张海英递过来盛的满满一碗的粥碗，道了声谢。
“是啊。”张海英把另一碗递给秦明，“早上我家老头子刚起床就看见方警官搁外头站着了，然后俩人就出去了。这方警官也是真积极，昨天才来呢，今天就跑前跑后的了，我说这也不急着一时半会儿，吃过早饭再去也是一样的。”
秦明心里冷笑一声。
方木只有三天，如今已经白白过去了一晚上，六七个小时呢，他怎么能不急？
秦明纤长的食指抚上碗壁，略微发烫灼人的温度迅速染上他的指腹，刺痛之下微微惊慌起来。
虽然胜券在握，回忆起方木淡然清澈的眼眸，秦明陡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说话间院子里的大门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哟，莫不是老韩和方警官回来了吧？”张海英嘴里说着，双手习惯x_ing的在围裙上擦了几把然后朝门口走去，正好和自个老伴儿打了个照面，欣喜道，“哎，我们刚好还在说呢！”
“说啥？”韩宁业在门口台阶的地方蹭着鞋上的泥巴。山里的雪开始融化了，但还没完全融掉，一些地方还是厚厚的冰层，但有一些地方已经露出了泥土，雪和泥巴和在一起泥泞不堪。
“嗨，不就是说你和方警官什么时候能回来吗？”张海英领着方木进了屋，给他和韩宁业都盛了碗米粥，“来方警官，快喝点儿粥，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赶紧暖暖！”
4.2
方木和李大宝林涛打了招呼，应了一声。一张八仙桌，李大宝和林涛坐了一边，韩宁业和张海英坐了一边，秦明一个人占了个长凳，还有一边空着，看上去应该是给韩以风留的位置。
方木犹豫了一下，走到桌边踞了个角坐了下来。那是秦明坐着的那张凳子。李大宝和林涛相互对视一眼，又同时抬头看向秦明，在看到那人看似不经意的朝方木瞥去的目光后偷笑一声继续低头吃饭。方木到没有觉得多不痛快，他淡然的捧着粥碗取暖起来。冻僵的手指挨上滚烫的碗烫的就是一缩，食指上隐约有疼痛感窜出，让他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查出了些什么？”
方木用拇指按了按被烫到的地方，不动声色的隐去，“没有。”
“没有？”秦明被他那平淡的语气弄的很是不舒服，连带着说话也夹枪带木奉，“那你一大早起来忙里忙外，岂不是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