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先前他想通了要回去,回到他们的身边,哪怕是自己驶出浑身解数死皮赖脸,也要在最后的时光中与他们一起度过。但,经过他们的那一番话语和眼神,他的心被搅乱了,意识混沌了。他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使他们都能够在他的面前和平共处。他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办,才能让每个人都不在那么的痛苦,那么矛盾。
纠结,烦躁,苦涩,悲哀,悔恨等各种情绪再次交织在他的骨血里,折磨他,鞭打他,让他不得安宁,让他害怕得想逃。
所以,不如离去,眼不见为净!
有时候他也很自私,自私得想在这最后的时间里能够得到他们的共同关心和深爱,能够得到与他们一起幸福快乐的美好时光。看来,这些不可能啊……
想着想着,他已经走了出去。
长长的医院走廊人烟稀少,此刻正是晚上,刺眼的灯光照的他睁不开眼,只能抬手敷在了额头上。
双腿有些发虚,他的头又开始发晕,但还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摸摸索索的找着出口。正当他跟着一个人准备踏上电梯的时候,一个声音让他的脚步定在了原地。
“伦哥,你是说,他只剩下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了?”
暗哑的嗓音低沉而性感,此刻,却颤颤的又带着万分的慌乱恐惧。
“恩……他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的血液,造血干细胞也已经停止了功能,我……无能为力……”
哽咽的声音干涩嘶哑,悲哀无力地解释着悲剧的发生,可也强自镇定。
“不可能!不可能的!”一声吃力的怒叫,紧接着再次发狂的大吼起来,“他这就几天都是好吃好睡的,为什么病情会恶化!他的身体很棒的!真的!我亲眼见的,他每天早上都带着我和毛毛去晨跑的,还自己去隔壁家挑了好几桶清水回来的,做饭、洗衣,他都做得的……怎么会?!怎么可能?!不!我不相信!!”
“蓝天……你不要这样……”
嘶声裂肺的哭喊声一下子爆发出来,回荡在整个狭小的空间内,含着无比的悲伤和痛苦,苦揪着人们脆弱的心灵。
“哭什么哭!你给我闭嘴!若是你敢吵醒了老四,我就把你给扔下去!!”
随着一声低沉的怒喝,哭声很有效的戛然而止,可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低低的绝望呜咽声,仍在深深地撞击着听者的心。
“二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轻柔的嗓音也是含着一丝颤抖,可听得出,声音的主人正在极力的压抑着什么,用一种坚强来掩饰一切。
“回家!立刻回家!”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坚定的口气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凛冽气势。
“不可能!肖维,琼谋仁现在是我的合法伴侣,我要带他去国外医治!”反对的暗哑嗓音立刻阻止了对方的决定。
“不行!我要陪在他身边!我已经拜过爸妈的,你不算数!”蛮横霸道的声音及时插嘴,因为哭而有些沙哑的嗓子,带着几分趾高气昂。
“仁哥现在需要我,我不能离开他的!”不甘示弱的表达着,柔柔却不羸弱。
“你们都给老子住嘴!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少拿这档子事来威胁!老子不怕!”说完,接着又说,“今天说什么我都要带他回家!你们谁都没权利阻止!小萌,我们走!!”
“站住!”
“有屁快放!”
“肖维,你认为琼谋仁会跟你回去吗?”
对方久久没有回答,直到在那声得意的笑出口之前,一声铿锵有力的重重语句,丢在了原地。
“我回不回去我不管!但至少让他知道,他除了情人,还有我们这些亲人!”
“崔先生,你们都别再争来争去了!”突然,一道声音含着无奈和凄凉响起,“小仁这辈子没什么大错,但也没什么做对的。可我希望你们能看在他时间不过的份上,给他一点平静的空间,不要再闹了!就算我求你们了,行吗?!”
沉默,没有人再发话。
“霍先生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他知道。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没过来。但他的意思,我想你们都知道……”
“算了。还是先去看看小仁吧,等他决定最好。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不要再吵闹他了,他的脾气很不好,很暴躁,这段时间以来的病痛折磨,我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
倏然,一声焦急和狂乱的大叫声传来,几个人都浑身一震。
“不好了!老四不见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啊!!”
一声暴喊刚刚落地,走廊的脚步声骤然凌乱起来,夹杂着惊慌和恐惧,纷纷乱乱的……
第164章:命运磋叹
宽广的马路上,一辆辆开着刺眼车灯的车子呼啸而过,风吹得肆意激狂,刮得路边的行人都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紧紧的捂着大衣领子,这件被他一回到家就穿着不离身的破旧军大衣是他爸爸以前在冬季里唯一一件保暖的外套。还记得自己跟着妈妈一起上学的时候,只要一到冬天,这件大衣的里面总是被爸爸裹抱着一摞摞的书本和作业,那些被学生们捧在手中仔细填写的字句都会被爸爸用这件大衣保护得完好无损。
妈妈常说,人活一辈子,如果没有知识那就等于白活。
爸爸常说,人这一辈子,最主要的是过得问心无愧,如果连自己的良心都对不住的话,那么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妈妈还说,小仁是我们家最聪明的宝贝,等到将来有一天,小仁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英俊、最厉害的小伙子。
爸爸也说,小仁虽然有时候调皮了一点,但我相信他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
最有一次看见妈妈的时候,妈妈问他喜欢什么礼物的笑容,是那么的慈爱和温柔,尽管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却是他这辈子深深刻化在心间的永恒记忆。
爸爸临走时还在瞪着他,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带着一丝失望和更多的希望,那里面包含的不仅是对他爱,更是对他的盼。他期望着自己的儿子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期望着自己儿子能够成为跟他一样有知识的人,更期望着,自己的儿子这辈子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活一辈子。
可是现在呢,整整十三年的时间里,他经历过很多,很多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的日子,那里面的酸甜苦辣和悲欢离合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没有了爸妈的淳淳教诲,没有了爸妈的严厉管教,也没有了爸妈的疼爱纵容,他只有孤单和寂寞,在孤单中变成了一个市井小混混,在寂寞中变成了一个花心大萝卜。他也很想有一个温暖的归处,那里面有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不管是谁,只要能够接纳他的所有毛病,只要能够宠着他的所有放纵,他都能够在每天不管累不累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回到那里。他也很想有一个真心爱他的人和他真心爱的人,只有他们两个,在一片不大不小的温暖屋子里共同生活,一起开心,一起哭,一起乐,一起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