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刮来冷冷的风,林叶沙沙作响,枝丫树影扭曲而y-in森,仿若黑暗中浮现的幢幢鬼影,对他露出惨白而狰狞的诡笑。
楚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神智已经不清楚了,所以才出现了幻觉——山林深处,荒Cao丛生的小山坡上,有一座坟墓若隐若现,静静地蛰伏在黑夜之中。
怎么回事……不对。
楚茗摇摇头,别开视线,重新顺着自己记忆里的方向向前走去。
——没过多久,他再次停下了脚步。
夜风呜呜地吹,吹得人身上发凉。黑暗的林间隐约有什么声音飘出,像是女子的低声呜咽,又好像仅仅是林叶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楚茗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他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走出过这片区域。
“……”
体力在无声中已经消耗到极限,楚茗踉跄一下,终于支撑不住,带着白轶一起倒在了地上。
乱布的石子划破了他的掌心,他混沌的意识反而因这股刺痛而清醒了几分。吃力地把白轶拖到了一个相对干净的低坡上,他不顾满身的伤,再次趔趔趄趄地站了起来——向着山林深处走去。
他并不畏惧夜晚的山林,高中的时候他曾几次和白轶去山间露营,因为身体不好也只能勉强爬到半山腰,然后就被自己的学长背着上山。
呜——
林间传来了风声,四周却并没有风,甚至空气也无端地滞涩起来。
汗水沿着下颌滑至喉间,又落入衣襟深处。楚茗精疲力尽地靠在一棵树上,找不到那座坟墓。
腿上的伤早已疼到麻木,发黑的视野中,突然有人在身后轻笑,笑声缥缈若无,如落花逐水,勾起层层涟漪。
楚茗缓慢地回过头,并不惊讶,他已经没有惊讶的力气了。
乌云散去,月亮爬上山岗。淡白的月光之下,一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那是个似妖非人的年轻男子,微长的黑发落在肩头,他的眼尾修长,微微上挑,流露出些许轻佻随x_ing。
年轻男子踩在月光与黑暗的分割线之间,琉璃色的眼眸有细微的光华流转,仿若一只灵动的狐。
楚茗安静地看着他,听见他慢悠悠地道:“山间野路难走,你该回去了。”
楚茗轻轻摇头:“我走不出去。”
年轻男子随手抛出一根小树枝:“喏,路在那里。”
小树枝落地,指向了一条被荒Cao掩盖着的,难以发现的弯曲小路。
楚茗松了一口气,又转头看向他:“谢谢,请问您是——”
“苏独。”
年轻男子微微勾了下唇角,嗓音慵懒低凉,哪怕是没什么语调起伏,也有一种天鹅绒般的华丽优美。
“从今夜开始,你欠我一份因果……我会来取的。”
呼——
夜风从山岗刮下,楚茗眼前恍惚了数秒,只见淡淡的月色之中,年轻男子刚才站立的位置已空无一人。
他怔了怔,片刻后想起还在外面的白轶,转身沿着小树枝指出的路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大概是有了月光,山林不再像刚才那样晦暗不清。楚茗回到白轶身边,抬眼看见月光铺落眼前的山路,不远处就是公路边沿。
他俯身想把白轶扶起来,却只是摔在了地上——他的力气已经彻底耗尽了。
公路另一头,一辆黑色轿车远远地驶来,车灯笔直地划过山林,最终停在路边。
楚茗瞳孔微缩,他握紧白轶的手,几次想要拖着男人起来,最后都失败了。
绷到极点的弦猝然断裂,楚茗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了点点血沫,还有血迹沿着嘴角缓缓流下。
“咳,咳咳——”
像是想起来什么,他咬住自己完好无损的袖口,发狠地将质地精良的衣料生生撕开,吐出了一枚染血的刀片。
他将那枚刀片紧紧抓在手里,剧烈地喘.息着,靠在了白轶肩上。
“学长,你再不看看我,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他这话里更多还是苦涩的自嘲,并不指望能得到回应。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手……也被轻轻握住了。
楚茗怔了怔,抬起了眼。
遥远的天际,一抹鱼肚白悄然浮现……天亮了。
第44章 最佳导演
清晨的阳光洒落窗台的绿植, 翠绿的叶片镀上一层暖融融的浅金。窗帘随风飘扬,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晨光与和煦的风。
意识飘飘浮浮, 漫去了很远, 最终又轻飘飘地落回原地。病床上,沉睡着的青年指尖稍稍动了一下, 随即就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
温暖干燥的掌心覆住手背, 热度一阵阵地透过来。楚茗微微偏首, 睁开了眼睛。
白轶坐在床头, 眼中因为几天没怎么休息而漫上血丝, 下巴有细碎的胡渣,深邃英挺的眉眼也显得分外憔悴疲惫。
他见楚茗醒来,如一滩沉寂多日的死水般的眸底终于泛起涟漪,像是卡壳的机器重新启动那样缓慢地低头,在青年发间深深地印下一个吻。
楚茗安静地躺在床上,由着男人细碎而灼热的吻从他的发间一路到额头、侧脸,在即将碰到嘴唇之前轻轻道:“学长,你是要乘人之危吗?”
白轶动作一顿, 哑声说了句“抱歉”, 随后便要起身。
楚茗却在这时微微笑了一下, 勾着白轶衣领把他往下一拉, 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碰了碰。
白轶:“……”
楚茗松手,正微笑着要对白轶说些什么,下一秒就被男人用力摁到了怀里, 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多日的旅人终于发现了清泉那样,急不可耐地吻上了他的唇。
然后……楚茗就被碰到伤口,弄疼了。
一分钟后医生赶过来,给他处理伤口,顺便苦口婆心地教育了白轶一通。
“年轻人脑子里不要总想着做那种事!我知道你们有需求,但也不能乱来!要注意调养好身体,不然小心年纪轻轻就肾虚!”
白轶:“……”
楚茗在一边努力忍笑,一边严肃附和道:“对,您说的是,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等医生离开后,白轶重新回到病床边,看着把脸埋进枕头里笑得一抽一抽的楚茗,脸上浮现无奈,但更多是温和与宠溺。
楚茗笑够了,从枕头里抬起头,道:“事情结束了吗?”
白轶为他理好被弄乱的黑发,道:“结束了,周家倒了。”
周家倒了,耀光也倒了,曾经被刻意埋藏的污秽也浮出水面,曝光于众人眼前。
“挪用公款,贩卖人口,制造du品,引诱旗下艺人吸du……”
楚茗翻阅着记载了周家所有罪行的文件,道,“D型药不在里面。”
白轶道:“它的存在已经被彻底抹去了。”
数十年前,D型药被下令销毁。一位研究人员伪造出了自己假死的现场,带着部分资料与样品隐姓埋名,悄悄联系到了自己的好友——耀光创立者,周深瑞。
研究人员以耀光做掩护继续自己的黑暗事业,而当D型药再次现世后,他也失去了价值,被周深瑞残忍杀死,并取而代之成为D型药新的主人。
耀光借着D型药一跃而上,背地里又发展了不少条肮脏的暗线。楚家之所以会被牵连,是因为周深瑞的情人,舒雅婷。
舒雅婷是舒家私生女,从小心比天高,自以为高人一等。她嫉妒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也就是楚茗母亲能够嫁入楚家,便凭借优异的学历进了楚氏,还一度想勾引自己的姐夫,结果勾引失败,被赶出了楚氏。
舒雅婷一向奢侈无度,父亲去世时留给她的一小笔遗产早就被她挥霍一空。在失业后她还失去了经济来源,但大概是运气好,她又很快被星探看中,成为了耀光的签约艺人。
进入耀光没多久,姿色出众的舒雅婷就勾搭上了周深瑞,成了耀光董事的情人。她的确很有心机兼实力,借着周深瑞给她的资源大红大火,还接连两年陪在周深瑞身边,成了他一众情人中最得宠的一个。
舒雅婷春风得意,心里却依然嫉恨着自己的姐姐与楚家。在一次意外中她偶然接触到了D型药,尽管只是冰山一角,却依然令她惊惧不已。
短暂的惊惧过后,舒雅婷很快想到报复。她开始瞒着周深瑞将一些暗线丢到楚家那边,引得周深瑞对楚家出手——楚茗的叔父也是因此而车祸身亡。
楚茗叔父死后,舒雅婷被吓破了胆。她原本只是想打击楚家,没想到周深瑞下手这么狠。她害怕这个男人会对自己下手,便离开了他,一心想要保住自己的平安。
然而,舒雅婷早在周深瑞面前露了怯,她知道得太多,被周深瑞不动声色地灭了口。而为了斩Cao除根,周深瑞把矛头指向了楚家。
十年前,还是少年的楚茗和自己的学长偷偷恋爱。他们被周深瑞派来的人灌入D型药半成品一同绑走,绑匪故意驱车撞下山崖,却没想到自己死了,车里的两个少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那场绑架案后,楚茗父母察觉到了有人要对楚家动手。他们没有让失忆的楚茗知道绑架案的真相,而是拼尽一切力量保护他——最终,楚家也只剩下一个楚茗,和因为被绑架而逃过一劫的叶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