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什么的,说得那么严重……”白玉堂随口应着,不自觉地又细细打量起展昭来。这肩膀,这腰身,筋骨r_ou_皮没一丝多余,虽然裹着袍子,从头到脚都严严实实,可是被海边劲风一吹,也显出好一副中流砥柱的派头来。
直到展昭狠狠一瞪眼,白玉堂才觉得这么看着人家不是那么回事,轻咳一声藏尴尬,转开头去,还是得给个说法:“总归是我白玉堂多灌了几碗,对不住你……不然你拿我回去法办?算了你直接拔剑砍我吧,我肯定眼都不眨一下!”
呵。被他这么一说,展昭气得笑了:“展某早间没砍你来?你躲得可是比真耗子还灵便三分。”
“啊?那、那个啊……那不是我还没睡醒么,你现在来,现在我肯定不躲!”
“没、睡、醒?”展昭把嘴角的冷笑一收,“我看你现在也还没睡醒!”
展昭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白玉堂看见了,赶紧斜错两步,拦过去:“你是不相信我白玉堂是不是?你听我说啊……”
“听你说?等你睡醒了再说吧!”
展昭走得叫一个干脆利落不留情面,白玉堂理亏心虚也没好意思真拦截,只好缀在后面,以防他路途不熟绕圈子。看准了展昭又回去楼小冲住的那偏房里坐着等,白玉堂终究没厚着脸皮再凑进去磨。
说起来也是真奇怪,明明冬天里日头跑得飞快的,就算是这时节天又慢慢变长了吧,也没有这么长的。今日从正午到黄昏,白玉堂看了几百几千遍的天,才盼到大嫂那里春苗丫头来喊他去用饭。
当时白玉堂正在院墙外顺着石头缝挖蚯蚓,用一根小Cao棍。
五爷这是真无聊了啊。走过路过的丫头小僮都掩口偷笑,大年初一,天寒地冻的,挖蚯蚓?
一声“开饭”不知救了多少条蚯蚓的命,白玉堂丢下Cao棍就要去喊展昭,才发现展昭已不在那房里了——对了,这位论起轻功来也是江湖上数得着的人物,一手“燕子三抄水”是皇帝老子拿龙眼看过的,还为此混了个“猫”的名头,惹出这一场风流来。
本来是为着敬展昭,放他和楼小冲随意说话的,才躲开那么远去挖蚯蚓玩,也没刻意留神去听……白玉堂有些懊恼,奔回自己院里一看,果然护卫大人那个干干瘪瘪的蓝布背囊已经不在桌上了;再到大哥这里时,展昭自然也没来吃饭。
“大哥,渡口都开了?”白玉堂还没落座,先问了这么一句。
“新春纳福。远的不说,松江府各路官商那里都要尽礼的。”卢大哥好脾气地给他小兄弟讲着做生意的规矩,大管家卢信早过来给五爷碗里换上刚温好的酒,香喷喷的还冒着白气,可惜了,五爷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坐在那里对着筷子发呆。
“哟,”旁边蒋四爷笑了,小胡子一翘一翘的,“五弟好眼力啊,不如来跟四哥学着做生意吧——要说今儿这筷子可是捡了个大便宜,嘿,那小子肯定是头回出门卖东西,让搭一把筷子、就搭一把筷子……”
对着筷子发呆,当然要紧的是“发呆”,不是“筷子”;不过四哥都这么辛苦地c-h-a科打诨了,做弟弟的总得给个笑脸才像话。白玉堂抬脸看看四哥:“厉害——你刚说买这筷子别人还搭了一船鱼?”
真是不能忍了!蒋平抄起筷头敲过去:“是买鱼搭筷子!不对!是和贩鱼的大老板出了鱼、拿银子给双双姑娘挑金簪子、和那店家商量搭的筷子——咦老五,四哥说话,十句里你有一句认真听的没?”
“双双?我记得两个月前四哥你念叨的还是小红?”
“……你个熊孩子,你这两个月哪曾回过岛?小红还是去年夏天那会的呢!”
咦,这么一说,自己也确实在外面耍得够久的,白玉堂偷偷瞄一眼大哥大嫂那边,暗暗盘算着,初几溜走才比较不容易被逮住了狠狠骂呢?
却说卢大嫂,她已有半年的身孕在那里,不能饮酒也不喜久坐,主菜用过两口,不想再吃,就起身要回去休息。卢大哥见状,连忙前面护着、后面扶着,一迭声地关照着,什么“夫人觉着身上怎样了”、“夫人有什么想吃的我叫他们弄去”、“上回那个桂圆炖的r_ou_汤可还中意”……走出老远了厅里还听得真,乐得蒋老四不住地给徐三爷挤眉弄眼——三哥三嫂关起门来,可也这般恩爱的?
“好了,有什么好笑的?喝酒!”蒋平笑得前仰后合,冷不防被韩二哥一只酒缸子飞过来,险些砸扁了鼻子。他这才想起来,啧啧,二哥也是光棍至今呐,还是不在他眼皮子底下说这些的好。
蒋平给自己倒上酒,顺手也给三哥满上,再转身去拿五弟的碗——咦,不对:“老五他人呢?”
“走了。”韩二哥掂个新酒坛子起来,拍了泥封,头也不抬地答道。
拣日不如撞日。趁乱溜出屋外的白玉堂看看月亮,黑得看不见影,正是偷个船儿出港的好时辰。
荡舟而来,乘马而去,想来猫大人离岛回京也是这般,跑得快些,兴许还能捉住猫尾巴稍。至于追到之后要怎样赔笑脸说好话,且等追到了再说吧——至不济,五爷这百多斤还能耍个刀子撬个锁帮他破案的不是?
说着轻巧,展昭那边也是高人快马,整整一路跑到开封城下,都没教白玉堂摸着一根马尾巴毛——本来还说要留展昭在岛上将养几日再走呢,结果这猫儿跑了不说,还一连几日骑着马跑那么快,这么一想,白五爷都疼得呲牙。
到了开封,仰望高高的城楼,时辰尚早,城门还没开,倒有几个勤勉早起的农户歇了担子在那里小声聊天,专等着放人了。抬头看看,隐约能看见城头上王旗猎猎舞动的影子,旗面的花纹还看不十分清晰。白玉堂跳下地来,袖了手寻思,也不拴马,由得它到处寻Cao根去啃。
想也白想,看也白看。
展护卫绕了圈子出去查探,这会子根本还没回到开封城。
再过若干日,将将正月十五这天早晨,天色刚放亮,展护卫回了京。不及梳洗一身尘土,先和包大人禀了事,倒都和之前推想的差不多。
说完了话,包大人点点头,却又和他说了个京城新鲜事:“此事算来也有十日了,却是八王爷府里莫名失窃,被不知什么人——似是有所搜寻——弄得乱七八糟,奇就奇在,一番清点下来,竟没有丢失什么值钱物件。”
啊?展昭心中一动,却听得公孙先生慢悠悠地一边接口:“不是白少侠。”
“先生,展某并未怀疑白玉堂。”展昭揉揉眉心,心中惭愧,他确实有一刹那想到那只白老鼠了,不知是不是为了……那事的迁怒。
“如此便好。”包大人叹气,“白玉堂此人,以本府看来,纵然生x_ing顽劣,却也光明磊落,不管到了何处都势必留个名字才走。何况八王爷忠义之名远扬,又无异宝收藏,当不致被他留意。”
展昭抿一下嘴唇,最终只应了声“是”。其实他想说的是,白玉堂轻功卓绝,摸门撬锁功夫也是一流,若是他有心暗探,哪里会留下蛛丝马迹给人看见呢。不过,大人和先生能够排除对白玉堂的怀疑,总是好事。
随后,展护卫接下新的任务:吃顿饱饭,睡了安稳觉,然后满城里去找——找到白玉堂问个清楚。
仅有开封府三个人相信他,没用。这事可有热心居民揭发的,八王府失窃前那两天,有个白衣白面的公子哥,每听人称道“八贤王”,他就皱眉毛翻眼白的来着。
又要找白玉堂啊,展昭有点头疼。公务私务,总和他有些关涉,莫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不成。可是那样的心情那样的事,又没法和大人开口说出来,纵使他不要面皮了,也看在白玉堂年纪尚轻、心思单纯的份上不想害他吃官司。
算了,先去洗洗睡一觉,难得正月十五赶回来,今晚,权当做是看花灯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好早喵~【别人都是七八点钟就更新的好么!
其实我有想过万一猫大人认真地撕破面皮把白老鼠逮住丢进大牢……话说有支持这么干的么……【就算真的有、我也下不去手的!就算我下得去手、猫大人也狠不下心的!
第41章 二王会
华灯初上,士女杂游。
大宋朝自从□□开国,至今已有七十几年的太平日子,当年趁着长辈们毕恭毕敬地膜拜进京龙辇时乱窜着抢拾糖果炮仗的顽童们,有幸还在世上的也都到了摇着摇椅给曾孙儿讲当年事迹的年岁了。毕竟是我大宋天下,地方大,底气足,纵使上年有些洪涝干旱的地方,算下来终归蚕桑足用,百姓可以安居。
过完正月十五,年节就差不多了,趁着最后一天,老老少少都尽着x_ing子要玩他个痛快。
展昭就沿着这条热闹的街道慢慢地走。他今晚也没穿官袍,就是平常的一袭蓝衫,专拣花灯不甚光亮的地方走过去,只是暗暗留意着两旁的茶楼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