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托尼回答,他的背挺得笔直,就像一张拉开的弓,“我完全理解他们的心情,因为我感同身受——即使什么都得不到,即使这会毁我了自己,即使复仇会使我一无所有,我还是要这么做。这是我的权力,我有权让我的仇人自食其果,我有权将我所承受过的痛苦百倍千倍地偿还到他身上——谁也别妄想阻挠我。”
“但现在你却站在这里,为你的仇人辩护。”洛基故意与陪审团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你可把我们给闹糊涂了,斯塔克先生,我能问问原因吗?”
“因为我得知了另外一个秘密,”托尼微微昂起下巴,喉头轻动,像是要把哽在那儿的什么东西强行吞入腹中,“冬兵在被克格勃控制从事暗杀活动期间,曾一度清醒过来,并向我的父亲求助。苏联特工发现后绑架了我,逼迫我的父亲交出冬兵,而他同意了。”
从托尼在证人席上出现起就一直没有停止的s_ao动如今变成了哗然,人们先是被这个重磅炸弹惊得面面相觑,而后就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肃静——”法官大力敲打法槌,但托尼的目光显然比这更有效,人们在他的扫视之下很快安静下来,迫不及待地想要聆听他下面即将说的话:
“你们谁也猜不到,在得知全部真相的那一刻我到底有多么愤怒和绝望,因为你们都没有这样的经历——突然间就被剥夺了复仇的全部权利,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这真他妈有够讽刺的。”
“真相反复折磨着我,让我彻夜难眠,也让我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冬日战士是不是比任何人都更有权利复仇,不仅仅向我,向斯塔克这个姓氏,更是向整个美利坚?因为他是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二战中曾为这个国家的自由民主舍生忘死,到头来却因为政府的无视和背弃而成为有史以来被折磨时间最久的战俘,而直到现在,那些杂碎仍旧想要掩盖真相,闭门审判,假装自己对这一切毫不知情,而你们,美国民众,是你们选举产生了这样的政府,你们每个人都应为巴恩斯中士的悲剧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反对,”原告律师立即站起身来,“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被告曾遭到过政府的无视和背弃,这是诽谤。”
“假使政府没有背弃巴恩斯,就应该在他掉落悬崖后派人去搜寻他,这样他也不至于被苏联人俘虏、折磨七十年之久。”托尼说,并拿起一叠厚厚的纸张。
“我父亲是神盾局的创始人,早在1971年,他就曾以神盾局的名义向政府申请启动‘中士营救计划’,却被高层断然否决。其后的每年,他都会递交一次申请,直到1991年他遭遇九头蛇的暗杀——这是‘中士营救计划’的全文和21份申请的复印件,这些都能表明政府提前知晓冬兵的处境。”
“此外,泽莫提供的那份录像出自神盾局加密档案,这也直接表明政府早就清楚我父母死亡的真相,却仍谎称两人死于车祸——他们欺骗了我,欺骗了整个世界,事到如今却要跳出来说‘我全不知情’吗?”
他愤怒的叫喊在寂静的法庭上回荡着,人们静默无声,因这突然爆发的强烈情感而噤若寒蝉,洛基则垂下眼睑,恋人的痛苦令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托尼深吸一口气,将体内岩浆般狂暴翻涌的情绪转化为苦涩冰冷的讽刺:“在座诸位一定都看过《拯救大兵瑞恩》这部片子,多么振奋人心啊,人x_ing的光辉简直要把我的眼睛闪瞎了。可回到现实中吧,诸位,看看做英雄有什么下场,而我们的孩子从中又会得到了什么样的教育——让那些弱小的人统统去死吧,别当英雄,别为他们出头,因为当你为了他们而陷入绝境时,没有人会来解救你,他们会抛弃你,任由你在地狱里一点一点烂掉。”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有权向所有人复仇,可他并没有,他选择加入复仇者,继续打击犯罪,保护民众。美国队长此前声称他是他所见过的‘最优秀的美国人’,我完全赞同,正是他的优秀和高贵让他能够以詹姆斯·巴恩斯的方式终结仇恨,而这恰好也是耶稣基督的方式——爱你的仇敌,更进一步,甚至豁出x_ing命去保护你的仇敌。”
他说着,摊开手,平静注视整个陪审团和旁听席:“以上就是我今天站在这里的原因。我知道我很多时候都是个混蛋,但我实在没法子再向这样一个人扔石头。”
法庭上一片寂静,间或有几声低低的啜泣。
洛基显然很懂得掌握人的情绪节奏,他微微停顿了五、六秒钟,等那些啜泣渐渐归于平静后才朝法官点点头:“我的问询结束了。”
公诉人随即起身。
“斯塔克先生,”他朝托尼露齿一笑,试图打破对方苦心营造的悲情气氛,“我们首先要明确一点,本次庭审的重点是被告究竟应不应该为他曾经的罪行负责,而你刚刚的所有陈述都没有为我们提供任何有帮助的证据,无论詹姆斯·巴恩斯在二战中立下过多少功勋,无论政府究竟对他的遭遇知情与否,都不能左右审判的结果。”
“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大打感情牌,但在这里——”他一面食指向下指点着脚下,一面傲然扫视全场,“在美利坚合众国的法庭上,法理大于人情,我们不能仅仅因为同情、怜悯、愧疚就判一个人死刑或者判一个人无罪,我们必须遵从法律、遵从证据。”
“说得好,律师先生,”斯塔克公子回以微笑,甚至还抬手装模作样地拍了两下巴掌,“但我还要加上两句,那就是——除了遵从法律、遵从证据,我们更要遵从事实,以及遵从自己的内心。要知道,逻辑和道理并不总是有用,如果仅仅依靠书本上写好的法律条文就万事大吉,何必还要设立陪审团?”
“你说我没有提供可以证明巴恩斯中士无罪的证据,确实如此,因为事实再清楚明白不过,我实在看不出提供更多证据的必要。你说我在打感情牌,这也没有错,因为我希望让民众明白——我们是钢铁侠、是美国队长,是超级英雄,我们具有超越常人的能力,能够打击邪恶,制裁犯罪,但褪下所有光环,我们也只是一群普通人,会老会死,会失败会出错,会恐惧会悲伤,会怯懦会退缩。”
“你们对我们有所期许,认为超级英雄应当是也必须是比大多数人类更好的人,这无可厚非;但相应的,我们对你们也有所期许。所以在此,我请求每一个人,给我们一点希望,让我们不至于孤军奋战,让我们拥有继续保护这个世界的信心和勇气。我们真的真的不想像詹姆斯·巴恩斯一样,被当成一件物品来监管、来使用,最后还要被当成替罪羊扔到祭台上,如果做超级英雄意味着失去自由生活的权利,意味着要被侮辱、被摧残,要逆来顺受,谁还会愿意做英雄?当外星战舰再次出现在美国上空时,谁还会愿意挺身而出?”
“复仇者联盟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但仅仅依靠我们是远远不够的,所以,请帮帮我们,在我们落难时保护我们,让我们坚信这个世界值得被拯救。”
第59章 59. 完结
洛基走出法官办公室,高跟鞋的鞋跟随着他胯部的轻轻摇摆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击出清脆悦耳的节拍,休庭后那个白痴公诉人竟然试图和他达成协议,只要巴基肯认罪就减轻他的刑罚,这简直是开玩笑,他们今天的证人质询非常成功,洛基坚信即使他明天放弃总结陈词,巴基最终也能被无罪开释,根本无需签什么该死的协议。
正在他愉快地琢磨着将在获胜后如何羞辱那个不自量力的对手时,托尼骤然出现在视线之内——他的亿万富翁正伫立在走廊中央,侧头望向尽头的那扇窗,此时已近傍晚,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进来,将一种精疲力尽后的悲凉洒向人间,也洒在了托尼身上。
洛基望着自己的恋人,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他将全部真相告知他的那一晚,那个可怜的棕发人类是怎么把自己蜷成一团,放声哭泣,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哭得如此伤心绝望,如此撕心裂肺,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被整个世界的恶意包围挤压,却全无出路。
那时,他也像现在一样望着他,神祇的强大心脏像是被一把钝刀反复割磨般剧痛,一片血r_ou_模糊,他再也顾不上曾经的那些隔阂,那些小心翼翼,那些瞻前顾后,而是毫不犹豫地大步冲到托尼身边,一把把他的心肝宝贝抱在了怀里。
“嘘,没事了,”他抚摸着他的头发,亲吻着他的额头,“我在这里,你不是孤单一人,我在这里。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是整件事当中最无辜的那一个——”
安慰使托尼哭得更凶猛,他一边流泪一边打着嗝,上气不接下气,像只被呛到了的小狗,这令洛基更加手足无措,只能继续一遍遍地抚摸他,亲吻他,直到他在他怀里缓缓睡去,棕色的发梢垂在脸侧,长长的睫毛上还黏着晶莹的泪,洛基甚至能闻到他梦境散发出的苦涩……
而此时此地,那个人已经似有所觉地回过头。
“真不敢相信我错过了这个。”托尼意有所指地上下打量洛基的这副身体,但洛基明白这只是爱人的伪装和强颜欢笑。
“只要你想,无论‘他’还是‘她’都永远是你的。”邪神微笑回答,神态中竟然带了几分少女的羞涩。
托尼着迷般地望着夕阳下爱人的脸庞,那眼、那眉、那鼻、那唇分明都是洛基的模样,那些媒体怎么会白痴到认不出来呢?
“这个身高刚刚好。”他喃喃说,凝视着对方的红唇慢慢倾身。
“什么?”洛基茫然地问,绿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一种在他男x_ing面孔中极少出现的茫然和不知所措流淌在这具女x_ing的皮囊上。
托尼没回答,而是一点点让自己的唇覆上洛基的。这个吻非常非常不斯塔克,它太温柔、太小心、太细腻,与从前的炙热、野x_ing截然相反,但大量的情感却在一瞬间从他们相触的地方蔓延开来,顺着脊椎以山崩海啸之势席卷了洛基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