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管家昨天安排下这个人,早就准备好了对词,此时大声说:“正是!我家洪将军不忍见西北沦陷,要再上战场!”好几个人失声笑了。
那个老者高声赞叹:“如此忠义骁勇!世所罕见!老朽在此祝洪将军旗开得胜,驱逐胡虏,凯旋而归!”
洪锐知道这是胖管家的把戏,只淡淡地点头了下头,胖管家举手行礼,笑着说:“借你吉言啦!我代我家将军谢了!”这次,旁边的人就是笑,也没出声。
忽然,有个十八九岁的兵士跑了过来,对胖管家行了一礼,说道:“我父亲曾经效力洪老将军,他死在了那场战役中。我……我想与洪将军一起去!”
胖管家见有人来跟着了,很高兴,刚要说话,听见洪锐说:“你家里还有谁?”
那个兵士答道:“有我大哥还有我母亲。”
洪锐看了他一眼,觉得他长得瘦了些,跟十七皇子似的……问道:“你娶妻生子了吗?”
兵士摇头,洪锐扭开头:“我不要你,你回家吧!”
兵士嘴半张——你一个兵都没有,还不要我?!胖管家也有些舍不得这唯一的兵,可老爷发话了,他涩涩地笑:“是啊,孩子,回去吧。”
兵士愣愣的,半晌才回过神来,追上已经离开了他几步远的马车说:“可我真的想跟你们去!”
洪锐看着前方说:“不行,你太年轻了!”
一个三十来岁,衣衫破旧的兵士站在路边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此时走过来拍了下年轻兵士的肩膀,说道:“回去娶妻生子吧!”他对着洪锐一礼说:“在下已经有了两个儿子,浑家是个脾气大的,弄得我不敢回家……”路边有人笑了。
胖管家看洪锐,洪锐在缓缓行进的马车上说:“你叫什么名字?原来在军中所任何职?”
那个人边走边说:“在下高岩,入军一年,只是个普通军士。”
洪锐又问:“为何入军?”
高岩无所谓地笑:“被浑家打骂,说我在家没用呗。”又有人笑。
洪锐这才回头正眼看他,说道:“你跟我去,怕是见不到你的浑家了。”
高岩嘿嘿道:“那我真是求之不得呢!”
人们笑他,洪锐点头说:“我封你为我的副将,从今掌管我军粮Cao辎重。”
有人哈哈笑——就三个人,一个被老婆打出来的,一个胖子,一个残废,还我军?!
原来笑呵呵的高岩却敛了笑容,郑重地再次行礼道:“谢洪将军信任!”
洪锐举起剩下的一只手指向前方说:“高副将,我们的目标,是与来犯敌军决一死战!”
高岩大声说:“得令!”
路两边没有人再笑了,先来的那个兵士没有停步:“我也去!我先来的,不能要他不要我!”
高岩走在洪锐的车边,对他一甩手说:“小孩子家,别闹了!”
那个兵士没有停步,说道:“我家是在乡下,我大哥已经有儿子了!我就是回去了也没有田种!我想上战场!那才有劲儿!”
高岩看洪锐,见他没有扭头,就对兵士说:“你先跟着我,算我的副手!”
兵士不服地看高岩——你这人,才被封了副手,就马上照搬了!
高岩笑着小声安抚:“过两天我再对将军说说。”
那个兵士笑了:“我叫……”两个人在车旁边走边说,像是去郊游。
说话间,车后又缀上了几个兵士,路边的人们看着这些人走出了城,开始交谈议论,有人摇头,有人点头,还有晚来的人,听说了这事,向着洪锐等人的方向赶去了。
秦惟等人一进城门洞,城门就在他们身后呼隆关上了。
潘杰和洪老大的人都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武器。大虎与潘杰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对方,如果目光是实体的,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万千撞击。
洪老三见了大虎的神情,虽然他看不到城门上的潘杰,不认识附近的东宫侍卫,也能知道危险临近,他低声道:“大家小心了!”
秦惟却没有注意到周围一触即发的紧张,他忍不住去看道路两边躺着的几十人,有的口吐鲜血,有的脸色灰黑,有的呻+吟哀叫……他们有的原来就有伤,有的是方才被撞倒踩踏过。他不自主地转了方向,从挡着他的人中间挤过去,走向那些伤者,嘴里说:“我就去看一眼……”手里还拉着小森,忘了放开。
洪老三已经进入了战斗的临界状态,可谁知要保护的人竟然离开了自己!洪老三不敢远了秦惟,亦步亦趋地跟在秦惟身边,低声说:“我们赶快去大虎那边!”
秦惟走到了一个伤者身边,瞬间找回了医生的感觉,放开了小森,蹲下身查看伤情,虽听到了洪老三的话,可没察觉洪老三语气里的紧迫。秦惟掀开患者的衣服,口中习惯地说道:“我看一下……”
躺着的人大口呼吸,眼睛里含着泪,艰难地说:“我胸疼……动不了……”
秦惟查看他的胸部,见有些塌陷,又见他口中没有血,微笑着安慰道:“你就是肋骨断了,虽然疼得很,可不治也能好,别动,一会儿让人抬你走。这两个月好好休息。”
那个人眨眼,“真的?”洪老三不耐烦地说:“当然是真的!他是神医!”躺着的人咧嘴:“好,好……”
洪老三催促秦惟:“快走!”
您就别说我是神医啦!秦惟暗叹,抬头看到一步外躺着另一个人,站起来走过去又蹲下。这个人的脸已经黑了,嘴角留着浓重的血迹,微弱地呼吸着。秦惟伸手按他的脖子动脉,又俯身看他的瞳孔,然后轻声说:“别怕,有个小活佛来给你念经。”他抬头看站在身边的小森,小森合掌,轻声念了起来,那个人的眼睛慢慢闭上。
秦惟叹气,去看下一个,这个人是外伤,秦惟也顾不上消毒了,撕了布带给他止血……
潘杰移开目光,眯着眼睛看十七皇子的动作,他的手几次想抬起示意自己的人,可他知道城门下那个大汉正死盯着他,他如果动手,城门内必然是一场乱战!他有五十来人,虽然都会武艺,但对方有几倍于己的乱民,城上的兵士们肯定也不会向着自己!自己不见得能打赢。弄不好杀不了十七皇子,还被杀了……
城外,嘈杂的马蹄声近了。潘杰明白这是他带人不必与胡人交锋,安然逃出石城的最后机会!只是,他办不成差事,领着这么一大队人空手回去,不比那个被大家经常嘲笑的无能迟缓的刘侍卫更糟?!在京城,他杀人不眨眼,一次次手起刀落,一次次功成而归。现在他要杀的十七皇子就在眼前!他不杀而走,心中真不甘!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城墙内甚至都能听见城外的叫嚣声,城上的兵士们紧张地看着城外,吴校尉喊:“别s_h_è 箭!”他们没多少箭。
城内的街道上一阵马蹄声,独眼龙挤入人群,在大虎耳边说了几句,大虎点头,对独眼龙向洪老三的方向示意。独眼龙看去,忙跑向洪老三,不及行礼,就在对洪老三急促地说:“大哥让给你们备了马!现在胡兵才到了这里,你们马上穿过城往南边去,还能出城!这些都是好马,胡人还得绕城过去,你们该能跑得过那些胡兵!”
洪老三一听,伸手去拉蹲在地上系布条的秦惟:“走!我们快上马!还能出城!”
潘杰在城上见了,马上往城下走——这是想拉着十七皇子跑吗?太好了!一出城,我就不用担心这些人围着,杀你们容易多了!
洪老大见了,对身边的曹源说了一句,曹源来不及走到大虎那边,大声喊:“那位想找我的!这是想走吗?别呀!我这个神医还没给你兄弟治病呢!”
大虎一听就明白了,对自己的人一挥手说:“拦住他们!让曹郎中给他们治治!”
潘杰边下城,边抽出腰刀:“你们敢?!”
吴校尉眼看着城外的敌人到了,大声喝道:“谁敢对自己人动刀?我马上把他扔出城去!”
胡县令诧异道:“哎?他也不是那么呆啊!还挺有主意的。”然后对汪班头使了个眼色,汪班头也大声:“干嘛干嘛?县令大人在此,不许持械斗殴!”
大虎强笑着:“哪里是斗殴?我们只是想让他们看看郎中……”
胡县令身后的逃兵们看出端倪来了,纷纷往前走,到城下拦在潘杰前方,吵吵着:“你拔刀想杀谁?为了什么?说出来给老子们听听!”
他们这里你来我往地就要打起来了,秦惟却没往这边看一眼。他被洪老三拉得站了起来,看到的是周围横七竖八躺着的受伤的人!
洪老三再次拉扯秦惟:“快走!”
秦惟也想走——这样特殊的待遇很难得啊!可他真的很无奈!他怎么学了医?!
他如果从来没学过医,这时一定会撒了花跑,谁也别想拦他!但他是个医生!就是他穿越了时空,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十七皇子,也没法改变他骨子里脑子里还是个医生的事实。他没有忘记那些医学课本里的知识,没有忘记那些冷冰冰的供他们解剖学习的大体老师,没有忘记他第一次上手术台时的暗暗激动和自豪……难怪人们要喝孟婆汤!只要他没喝,他就还是秦惟——一个上了大洋两岸的医学院,带着镀金光边儿的骨科主治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