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伺候陈之敬多年,自是猜到陈之敬有朝一日会投奔宁家,于是一直委身于那万主簿,在云城等着,便是想着有朝一日再见到陈之敬,相伴左右。不曾想那家夫人手段y-in毒,趁万主簿官务缠身,连夜将她配给那姓金的马夫,打发到白水镇来,困的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知道顾君要去云城,这翡翠便心生一计,假意托付于顾君,想再回云城。
日前听闻顾君原是担心二人落跑引来官府,才拒了她一番美意,如今陈家已然大赦,便又来试探顾君,现下听闻顾君已成亲,自是知晓自己满盘计划落空,登时没了法子,只能低声哭泣。
顾君急的满头大汗,自家少爷就在屋中,若是听见动静,起来瞧上一眼,认出这院中之人,自己如何解释。赶忙低声哄道,翡翠姐姐,你快些出院子去,我俩慢慢商议。说罢手上使劲,翡翠才不情不愿地被他拖了出去,躲到一转角处,又与他哭道,昨夜我家相公吃了酒,又对我动手,我现下,便是一刻也捱不下去了,只盼你念着往日陈府的情份,救我一命,我做小做妾,如服侍少爷一般服侍你。
顾君忙道,这哪里使得,姐姐本就是自由身,又不曾与那金家定过文聘,离了这白水镇,再觅良人便是。
翡翠低头泣道,我一个弱质女流,无长物傍身,孤身上路,如何过活。
顾君想起那吴鸿飞给的银子还剩三十几两,咬牙说道,姐姐若是执意要走,我这里还有些银钱,拿去给姐姐傍身。
翡翠暗忖这顾君已是指望不上,索x_ing要些银子,当下对顾君千恩万谢,口中说道,若是让你家夫人知晓,可对不住你。
顾君心道,左右你离了这白水镇,我也省的带少爷再东躲西藏,给你些银钱,也算是与你赔罪,骗你这弥天大谎。
当下安抚翡翠,要她在门口等着,自己偷偷溜回屋中拿银子。
谁知甫一进门,见陈之敬已然醒了,正赤着身子,坐在床上,静静地盯着他。
顾君浑身冷汗直流,不知陈之敬何时醒的,可否看见翡翠,只觉眼前阵阵发黑。
却听陈之敬柔声说道,昨日弄的狠了些,你身子可乏力。
顾君心中一宽,暗忖陈之敬应是刚醒,不曾见到院中景象,才支支吾吾说道,小的手粗脚粗,不当事儿的。
说罢想起翡翠还等在门口,生怕她等不及寻进院子,忙假意去柜子里拿些厚实衣服,背过身暗暗取了二十两银子,揣在怀中,转身瞒骗陈之敬要去找李家酒馆结银钱,让陈之敬再睡一会子,便一溜烟出了屋。
却不知陈之敬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一暗,呆呆坐在床上,许久不曾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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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一看二十两银子,也是有些诧异,原以为顾君给人做些零碎活计,能攒下几吊钱已是不容易,不曾想一出手便是二十两,心下便有些动容,暗道,这人待我,也是尽心了。再看顾君,眼眶又是红了,说道,君儿哥,如此大恩大德,翡翠记在心中,日后若能相见,定要报答。
顾君一听,心下又是羞愧,见翡翠单薄身子,不由得问道,姐姐往何处去,可有旁的亲人。
翡翠握着银子,眼中落下一行清泪,瞧着顾君,凄然笑道,我若是有亲人,怎会卖入陈家,如今流落此处,无依无靠,任人糟蹋。
顿了顿又说道,我此去云城,寻些活路。
忽见不远处来了几人,正往这处走来,忙别过顾君,低头匆匆走了。
顾君瞧她孤零零背影,在皑皑白雪中煞是凄冷,心中有些不忍。
想到她往云城去,许是去寻那之前相好的官儿,多少有个着落,心下也稍宽。
转身进了院子,心口登时一紧,提在嗓子眼。
那陈之敬竟站在屋门口,正望着他。
。。。
原来陈之敬在窗缝中瞧见顾君慌慌张张将一女子推出院门,心下已是起疑。
那女子掩面哭泣,陈之敬瞧的不真切,一心想着顾君与这女子纠缠,怕是有些私情,心中着恼,又见顾君不一会子溜进屋中,满口谎言,为了那女子欺瞒于自己,还拿了银子,心中登时凉了,待顾君出了门,去柜子里瞧了瞧,只余下十几两,更是胡思乱想,只怕顾君要与那女子私逃了去,不自觉站在门口,望着那院门,不知顾君是否回来。
顾君心中正是有鬼,好容易打发了翡翠,此时便硬下心肠,定要将此事瞒的滴水不露,迎上前去,握着陈之敬双手,讨好道,少爷怎的站在外面,也不多穿件衣裳。
陈之敬被他暖着手背,面色稍缓,轻声说道,屋里待的闷了,出来透透气。
微一沉吟,却慢慢说道,不是去李家酒馆结银子,怎的如此快便回来了。
顾君心里一惊,才想起方才瞒骗陈之敬,如今露了马脚,只得胡乱编道,明儿过年,今日去讨银子,怕人家厌烦,索x_ing便折了回来。
陈之敬瞧他样子,也不拆穿,叹了口气说道,我在家中混沌度日,连何年何月,也快忘了。
顾君听了,眼眶登时红了,握着陈之敬的双手,抱在怀中,望着这人清澈眼眸,想到自己将他生生困在此处,颤声道,我知少爷苦闷,心中也难过,少爷再捱些年月,等此事淡了,定能重整旗鼓。
陈之敬见他情真意切,暗忖自己方才多虑,摸着顾君眼角清泪,柔声道,谋逆大罪,万两悬赏,哪有尽头,只怕终此一生,都要东躲西藏,连累你一并受苦。
顾君得他体恤,只觉惭愧,又想到昨日二人情动种种,好似融到一处,心中又苦又甜,抱住陈之敬身子,颤声道,我从不觉得受苦,只觉与少爷一起,便心中完满,别无他求,小时候听那戏文,说王宝钏放着富家小姐不做,寒窑度日受尽苦楚,便觉她甚是痴傻,如今遇见少爷,我才知晓,她真正苦楚,是与相公分别,思念入骨,生活困窘,都不曾入心。
陈之敬听的脸也红了,身子被顾君紧紧搂住,只能拍了拍顾君发顶,哭笑不得地说道,怎的说起胡话来,堂堂七尺男儿,将自己比作相府千金。
顾君将脸埋在陈之敬颈窝,嗅着怀中这人气息,心中惨然道,只怕你他日困龙出水,一朝得志,做了公主驸马。
77.
且说这年节时分,镇上正是热闹。
顾君早早买了白面打了酒,夜间便包了饺子,与陈之敬下酒。
因着过年,r_ou_和油也用的阔气起来,炸了好些r_ou_丸子油饼给陈之敬端上去,又存了一些留着年后慢慢吃。
昨日已留了几条杂鱼,今日一并煎了,家中顿时r_ou_香扑鼻。
陈之敬不善伙房之事,跟着顾君许久,只学会扔些小木柴,保着灶火不灭,旁的生火扇风之事,都是学不来,每每弄的一脸灰,顾君也是心疼,便不让他下厨。
这日闻着香气,陈之敬便一直在顾君身边转悠,见顾君炸r_ou_炒菜,便在旁打趣道,一次做了这许多r_ou_食,往后日子可怎么办。
顾君笑道,少爷如今也担心起生计来,不似往日闷头苦吃。
陈之敬哈哈大笑,说道,以前吃了上顿都不知道下顿,当然是吃到肚子浑圆,现下安家在此,定要细水长流。
顾君听了此言,心中喜悦,又见陈之敬在自己身后兜兜转转,不时探头探脑,只觉一派烟火祥和。
远处传来爆竹声声,二人在家中吃酒吃r_ou_,说笑谈天,虽不比当日陈府中喧嚣热闹,却是数月来难得的恬淡欢乐。
顾君到陈家日子浅,以前的主人家也多是些商贩帮派,比不上陈府这官宦人家,不知陈府过年之气派,听陈之敬讲起,也惊叹连连。
那r_ou_圆子做的又焦又嫩,陈之敬吃的满嘴流油,赞道,你这手艺,比当日我家厨子还好上几分。
顾君笑道,少爷说笑,不过是以前给寨子里做,一次要做几百个,练的多了。
陈之敬听了,又是好奇,顾君一面给他讲些山贼堆里过年的趣事,一面搛r_ou_添酒。
陈之敬吃了热酒,双颊飞粉,眼波流转,看的顾君心口痒腻,用嘴给陈之敬喂了几杯,二人调笑一番,很是旖旎。
夜里服侍陈之敬睡下,顾君想着那酒x_ing燥热,收拾了厨余,又炖了些汤水。
正添着细柴,就听院门砰然一响,正是有人砸门,在门外呼呼喝喝。
顾君心里一紧,陈之敬也被惊醒,与顾君互看一眼,那院门已被砸开,听着有好些人冲了进来,直奔这屋里来。
大过年的被人堵在屋中,二人惊慌失色,又怕惊了官府。
顾君定住心神,暗忖左右陈家已经大赦,只怕来的是贼人,拣了菜刀便冲出屋去,挡在门口,才瞧见五六个大汉举着火把,正对着屋里虎视眈眈,见顾君提着菜刀,都不敢上前,只能口中叫骂不已,让顾君交人。
两方对峙起来,顾君才知那翡翠将夫家灌醉,趁夜跑了。
因着日前被人瞧见他与翡翠拉拉扯扯,这金家跑了媳妇,便咬定这里面有顾君的份儿,叫了几个兄弟一起连夜冲上门来,要顾君交人。
顾君直听的汗也下来,叫苦不迭,好在这些人不曾提到翡翠姓名,只叫着金家媳妇贱婆娘之类的,又生怕这些人说的久了,被屋里的陈之敬听出端倪,提刀站在门口,腿脚发软,不知道怎么打发这些人去。
这金家老大也吃了酒,媳妇跑了,双眼通红,见这j-ian夫挡住屋门,便觉他心中有鬼,左右身边几个壮汉,便一起冲上去,趁另外四人缠住顾君,自己一提脚便踹开`房门,定睛一瞧,房中正有一人盖着被子卧在床上,只露出长长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