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行 作者:金箍棒不棒(三)【完结】(27)

2019-06-20  作者|标签:金箍棒不棒 相爱相杀 爱情战争

  “那好吧,”见对方是真心实意给,话说到这个份上,夏青城也不好再继续推辞,于是接过支票,随意扫一眼,他不动声色的吓了一跳,支票上的数字出乎他的意料,这样的大手笔他实在没有预料到,他迟疑了,“周团长,这么多钱……”

  “不多不多,”周澜坐在沙发里,身边人已经拿过他手里的钢笔旋好笔帽,周澜说:“周某一点心意,我之前做过一点生意,基业还是有一些的,我团里这些人跟着我吃饭,我也没亏待过他们,之前在察哈尔实在是情况特殊,你知道,就算有十根金条,也买不到一个馊馍,他们都饿怕了。”

  “那倒是,”夏青城哈哈哈大笑,他觉得对方斯文礼貌款款而谈的样子十分让人舒适,而说话的内容却完全不书生气,而是恰到好处的明白话,是个有趣又有魅力的人。

  二人交谈甚欢,夏青城放松之余掏出烟罐子递给对方,周澜抬手接了,身后的人却低低咳嗽了一声,周澜笑了一下,转而推开了烟,“身体不大好,先不抽了。”

  “嗯,也是”夏青城含糊着说,低头自己点烟,貌似无意的看了一眼周澜身后的人。

  这个黑小伙子也恢复了人样,没辜负病床前的大吃大嚼,几乎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一天一个样的恢复了健康,他的精神倒是一直很好,总是精力满满的样子,一双眼睛尤其雪亮,微笑起来很拘束,两颊似乎有酒窝。

  周澜敏感的意识到他的目光,就顺势介绍道:“我的警卫班长,跟了我很多年,没他,我就死沙漠里了。”说完他回手拍拍贺驷的小臂,“夏师长没少关照咱们。”

  “多谢夏师长!”贺驷微微立正,他随周澜一起穿了便装,不过他挺拔如松柏,头发剃得极短,穿什么都是个当兵的样。

  “唉唉,”夏青城笑笑,往白瓷的烟灰缸里弹烟灰, “不必客气,我看你也是忠心耿耿的样子,刚进城的时候,我的护卫去接周团长,你碰都不让碰。”

  “是我失礼,”贺驷不苟言笑,低头看着周澜的背影,他想了一会儿才言简意赅的说:“我不确定到底谁能救他,谁会害他。”

  周澜笑着说:“我这个班长,小心翼翼的很,怕有人上来吃了我呢!”

  周夏二人一阵哈哈大笑。

  周团确实消停过一阵,委员长的嘉奖到来那段时间,周澜忙着接受各种军令,南京大员来亲自接见他,跟他谈家国道理,这是表面的程序,他们其实更想要的是周澜对关东军军情的了解,甚至中统和军统方面也都频繁地接触他,从他这里弄到不少重要情报。

  周澜从不是个慷慨的人,别人需要他,他就要等价交换,一时之间,只剩两三千人的周团不知哪里来的经费,开始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

  南京那边也显然有高人讲了话,军被军服等装备大批量的进了周团,连驻扎当地的29军都开始妒忌了。

  周澜像个商人,军需物品私自倒腾给29军,不白给,要拿枪炮弹药来换。

  他走过茫茫戈壁沙漠,九死一生的归来,人还在,重型装备都丢下了。炮在雪窝子里推不动,战马杀了吃r_ou_,子弹在逃亡和内讧中打光了。

  南京政府什么都好,就是在军火供给上对周团防备之心特别重。

  后来周澜终于明白,他这个“形象代表”只要有个花架子就够了,他团已经扩张到了近八千人,不缺吃不缺穿,就是缺枪少炮。

  没有武器,他养这些人干什么?

  没有武器,真打起仗来,难道枪杆子当棍子用?还是抡石头保命?总不能靠一张嘴骂死敌人吧?

  别人要掐他的脖子,他没有把脑袋递过去的道理。

  上峰不拨给他,他就买,天津的钱毕竟有数,养着这么多人坐吃山空,多少家底都不够,他和贺驷一合计就干起了老本行。

  他派出贺驷与天津的陆先生接触,又开始了“土货”生意,联系西北的烟土,只要进了河北地界,接下来进入平津就由他的团一路护送。

  这种买卖来钱快,他大把的钞票撒出去,与天津的侯家兄弟又挂上了钩,黑道白道的军火进了周团。

  他自力更生,有人有枪有生意,却触动了南京方面的敏感神经,对于这样一个特殊武装,他们大力拉拢,却也十分提防。

  在上峰的授意之下,周边的29军有了动作,把必经之路堵了个严严实实,虽然很多部队私下里都搞小动作,但毕竟政府禁烟令明摆在那,这个买卖是个触犯军法的勾当,独立团独吞这份大钱,早就有人眼红,终于找到了机会。

  结果就是周团的损失了一大笔钱,不过周团也不肯吃哑巴亏。货被扣了,周团就以军备遭匪埋的名义,和29军下面的一个加强团真刀真枪的打了起来,烟土被烧了没抢救出来,周团却趁机把人家军火仓库给抢了。

  这下周团可出了名,把宋军长头疼了个够呛,既想往南京方面汇报周团的不耻行径,又苦于自曝家丑,再说一个武器配备不足的周团打跑了自己的加强团,还登堂入室的抢劫了一翻,简直就是活生生的说明自家军事素质差。

  周团打开了罪恶模式开关,既然烟土生意做不了了,他们就开始打起了其他主意,今天进山剿匪,明天去村里打秋风,醉翁之意不在酒,除了在老百姓里抓壮丁,普通人家那三瓜两枣他们真看不上,挑事跟29军自己人干仗,打赢了,人放回去,武器全lū 下来。

  于是,久而久之,独立团成了29军里一个奇特的存在,它既是自己人,又逮到自己人死掐,他们既是个象征民族荣誉的存在,又是一些人眼里必须铲除的毒瘤,29军军官看不起这支杂牌军,又不得不承认他们有超强的战斗力。

  总是,大家莫名其妙地处于一种互相讨厌又不得不和平相处,背地里不耻,表面上还要互相给面子的平衡当中。

  不过,杜旅这支中央军的到来,似乎为打破这种平衡增添了一分可能x_ing。

  宋书栋在走廊里等的焦躁不安,他告诉自己一定要稳住,这次回到北平,与周澜相遇很可能难以避免,当然越晚越好,如果实在不能更晚,那敌对总是比握手言和好的。

  他也暗暗的问自己,如果杜云峰再见到周澜,那会怎么样?

  杜云峰会毁约放弃自己,重新靠近周澜吗?

  应该是不能。

  肯定不能。

  杜云峰不是那种人,这个人死倔,一诺千金,一定会说到做到。

  宋书栋出神的想着各种可能x_ing,自己给自己鼓劲,让自己别慌,赶紧想办法。

  直到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书栋?”他才恍然间回过神,“啊?”

  杜云峰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会议室,站在长椅对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见他愣愣的出神,便弯腰,双手背后,近距离的看着他。

  宋书栋以为他要问自己在想什么,结果杜云峰笑笑,轻声问:“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宋书栋下意识的否认,但是看着面前别有含义的笑容,他忽然脸就有点红了,于是他声音低了下去,“我真的还好。”

  这不是调情的场所,29军的军部会议楼,宽敞如车道的走廊里,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目视前方,没有人看他们,也没有人回避他们。

  “早上吃了什么?”杜云峰问。

  宋书栋想,果然一日夫妻百日恩,床头打架床尾和,之前再闹得不愉快,黑灯瞎火的好上一场,也就没有芥蒂了,他眼神闪烁似乎在躲闪,低声说:“我也不饿,喝了一碗白粥。”

  “起来吧,”杜云峰直起了腰,脸上的笑容依然,“带你吃好吃的去。”

  杜云峰带宋书栋去了六国饭店,昨晚29军的那帮军官为他接风洗尘就选的这地。装修得豪华不说,饭菜十分精美可口。

  “我昨天吃饭的时候就想,这家馆子真不错,得带你来吃吃,”杜云峰把军装外套脱下来交给服务生,他在私下的场合里一般不用宋书栋伺候,他们是不论官级大小的,甚至很多时候,他会主动照顾宋书栋,比如给对方打水洗脸洗脚,当然床笫之欢以后,通常也是他把昏睡过去的对方擦洗干净。

  宋书栋对着菜单,心却不在菜单上,想着怎么开口问杜云峰下午的会谈内容。

  军机内容,长官要说,他得听着,长官不说,他不能问。

  但是现在是吃饭,和自己男人吃饭,这个话就能问了。

  “宋军长给你指派任务了?”他翻着菜单,旁敲侧击的开头,“我们旅接下来要有什么动作?”

  杜云峰已经大大咧咧的坐下来,这包间里是个大圆桌子,二人显得空荡荡,他就靠近了宋书栋坐,还伸手在两腿间拉了凳子,靠上去一起看菜单。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他靠在宋书栋近前,指着菜单上的菜式交代服务生,“还有这个糖醋大鲤鱼来一个,爆三样也来份,”他完全沉浸在把昨天好吃的菜复制给宋书栋尝一尝的乐趣里,而把问话抛到了脑后,宋书栋刚想提醒,就听他说:“唉唉,还有这个芥末墩,炸灌肠也来一份。”

  就两个人,他点了一大桌子菜。菜上的也快,宋书栋几次要提这个话题就被打断了,索x_ing就开吃,菜总有上完的时候。

  杜云峰也饿了,他早上贼似的轻手轻脚,没敢出声音,中午惦记着见宋军长的事,也没心思吃,到晚上才觉出饿来,他是吃什么都觉得香。

  北方的菜式,非常和他的胃口。

  “书栋,尝尝这个,”他用京葱薄饼卷了薄片鸭r_ou_递给对方,“我就觉得这个顺口。”

  宋书栋放下汤碗,抬手要接,转念不着痕迹的收回手,他看着杜云峰,欠身过去,就这着对方的手咬,甜面酱蹭到了杜云峰手上,宋书栋看着对方的眼睛,上去就舔了一口,“是好吃,”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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