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峰孤零零的在他的“家”里躺到下午,他锥心的疼痛,心里是真疼了。
冷汗打s-hi了衣衫,他在傍晚的夕阳里爬了起来,手里还攥着另一枚戒指,攥得紧紧的,跟无名指上那颗咯在一起,硌得手生疼,可就是不肯放手。
勉强摆正了牌位,他依靠在墙边休息,嘴角咬着烟,他胡乱的想着,我得不到也不可能给别人啊。
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
当夜回到旅馆,赵小虎从私人医院里买来活血化瘀的药,往那一片青紫上糊好了上绷带。
这一脚是要人命的剁法,下脚的人绝不是个善良之辈。
杜云峰叼着烟出神,尽量呼吸均匀,大气不敢喘,整个胸腔都疼。
“旅座,要不咱们去医院看看吧,”赵小虎把绷带一段系好了,建议说,“骨头别出问题,而且照照爱克斯光,看看心肝脾肺肾有没有坏了的地方。”
“滚蛋,”杜云峰斜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
嘿嘿,赵小虎摸脑袋笑。
“大哥,想吃点啥不,还是干点啥散散心,我看你总闷闷不乐的,这憋也憋坏了,”他只知道杜云峰去见了独立师的周师长,不过旅座回来就这个惨样,他也不敢问什么,他直觉告诉他,旅座和周师长关系不一般。
他耳聪目明,旅里的小道消息在他这汇合,他估摸着旅座最近和宋副官闹得这么僵持,没准和独立师有关系,这周师长听口音也是天津人,和旅座应该是故人。
故人和故人打仗,他这种小不拉子最好躲远,不然伤及无辜可没人救他。
旅座对什么都没心情,晚饭也没吃,倒头就睡了。
周澜没敢直接回家,他去医院简单处理了一些皮外伤,让小兵新买了衣裤,穿戴整齐了半夜才回家,他脸上指印很明显,已经微微肿了,要不是用冰块镇了一晚上,估计脸就不能见人了。
贺驷在橘色的灯光下捏着他的下巴看,难以置信的问:“他动手了?”
周澜任他看,也不躲,也躲不了,他比这狼狈的时候,贺驷都见过。
“你肯定打回去了,”贺驷轻轻揉着他的脸颊,“能让你们大打出手的大概只有一件事,”他低声说,“你何必要告诉他,他养父是你杀的。”
头抵着头,贺驷半跪在沙发边,周澜则疲惫的坐着,手肘撑在膝盖上。
“我没告诉他,”周澜说,声音透着疲累“那些事他想不起来,也不是坏事,我还想再多活几天,我只是告诉他我有人了,让他过好自己的生活。”
贺驷眼睛一亮,捧着周澜的脸庞:“你跟他说这个?”
“嗯,”周澜温柔的看他,“把戒指还给他,他也有人了,当断要断,我不想这么乱下去。”
“可他不愿意,他说他把姓宋那小子当成我”周澜庶自冷笑了一声,“这还能搞混?他化成灰我都认得。”
贺驷眼神黯淡了一下,他从这句带着恨的话里听出了旁的意思。
“那你呢?”贺驷小心翼翼的问,“你会把我当成别人吗?”
“你?”周澜收回冰冷的目光,专心注视眼前的人,他抬手摸了摸贺驷短茬的头发,一样的扎手,再摸肩膀胳膊,一样的筋r_ou_结实,体态修长。
他心里想,把他们弄混淆了吗?
“不会的,”他斩钉截铁的说,十分肯定,说给贺驷也说给自己,“你不是他。”
说着,自己解开了衬衫扣子,靠在沙发背上,喉头滑动,声音低沉:“四哥,你就是你,我是你的。”
贺驷扑了上去。
第92章 硬碰硬
两天以后,周澜接到了杜云峰的电话,说他要回家看看。
英租界的大宅子里一下子就热闹了,云海从北平请假回来,他在私立北平协和医院实习,医疗日程排得满满的,周澜回天津都没通知他,但是得知杜云峰要回来的消息,周澜马上亲自打电话通知了他。
杜云海和外国导师好说歹说,又请了关系很好的同学顶了他两个夜班才得以脱身。
同学临行前还开玩笑说,要不是杜云海平时出手大方,大家吃喝玩的没少沾他的便宜,才不肯给他顶这个夜班呢,那可是意味着自己要两天不眠不休的工作呢。
杜云海一早交班,匆匆忙忙的出了医院,周澜派来的汽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杜先生,快上车,”伶俐的小兵打开车门,“师座怕您赶火车太着急,就让我连夜过来接您了。”
这车子天没亮就等在医院外面了,连早饭都为杜云海准备好了,就是节约出时间让他早点到家。
“慕安哥哥想得真周道,”杜云海钻进汽车,一夜值班他也不觉得疲惫,满满要回家的亢奋,“咱们走吧。”
小兵应声出发,一路车子开得又稳又快,下午就到了天津。
进门的时候餐桌上还摆着给他留的午饭,淑梅揭开盘子,里面的菜是温热的。
“谢谢梅姐,”杜云海抬脸一笑,抄起筷子“我还真饿了。”
大小伙子吃饭,吃得西里呼噜的,哑叔怕他呛到,时不时的比划,让他慢点,还摇头给他拍拍后背。
淑梅让厨房热了汤再端上来的时候,周澜从外边回来了,贺驷与杜旅的手下接洽过了,大批的“土货”当天上路,周澜得亲自去看看,一来和候代臣打个招呼,他这次走的货多,警署那边要照应的也多。二来确定这批货出了天津之后杜旅的护卫起点,确保中间没有空白地带,他现在有一个师的人要养,连家底都动用了,不能出差错。
贺驷虽然能干,但毕竟是他的手下,候代臣这样的角色,是要他亲自出马才能应付的。
杜云海放下碗筷扑过来了,个子再大,在自家人面前也是个孩子,他个子没有周澜高,却敦实不少,一个飞扑,周澜都被他撞得往后退了一步。
“慕安哥哥,你回来都不和我说一声,差点见不到你了。”
“知道你忙,”周澜揽着杜云海的肩膀,把人重新送回餐桌边,“学业重要,咱家就你一个有文化的,安心学习就好,我总是能回来看看的。”
“那可不是,你都半年没回来了,对了,你吃饭没有?一起吃。”
周澜确实忙得没吃上午饭,脱了外套递给贺驷,他问:“一起吃?”
“我去班里看看,”贺驷挂好衣服,想也没想说的说,“你们好好说说话吧。”
都是家里人说话,他不想掺和,这两年,他照顾周家的一切,不过是因为那都是周澜的家人。
他和杜云海简单打了招呼,也都熟悉,不需客气,就径自出去了,顺便给淑梅撩开门帘。
淑梅又端了一碗热汤和米饭,周澜伸手自己端碗了,抬眼问她:“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少爷慢慢吃。”
“好,”周澜接过递来的筷子,“小宝呢?”
“午睡还没醒,在我那屋。”淑梅在他身旁说。
周澜点头,随意说道:“嗯,我一会儿去看看。”
淑梅低头,轻轻点头,然后扭身出去了。
“慕安哥?”杜云海咬着筷子尖,眼神看着淑梅的背影,又对上周澜的视线,“你和淑梅?”
周澜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汤,冷热正好,放下调羹,他说:“她是我房里的,小宝把她当妈,我去她房间也没什么吧?”
“哦——”杜云海听懂了,可是脑子还在转,周澜和他哥的关系,他心里是有个估计的,虽然没挑明,可他确定他们关系匪浅而且十分隐秘,他哥的脾气做弟弟的晓得,十分霸道强硬。
这么多年,要是论谁比他哥霸道,那也就只有周澜一个人了,一物降一物。
“我哥……不是因为这个好几年不回家吧?”杜云海低着头看饭碗,声音极低的嘟囔,哑叔刚好去倒茶,他才有机会这么说。
周澜看了他一眼,毫无情绪的说:“不是。”
冷场了一会儿,周澜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对方碗里:“我和你哥哥,到什么时候都是兄弟,你也是我弟弟,谁也改不了,你不要多想。他不回家是因为他受过伤,怕家里人担心,现在恢复好了,就回家看看大家。”
“可是伤了应该让家人看看才对,他就这么好两三年没音信了,”杜云海说,“其实我早就想问,可是我觉得慕安哥哥你也不会骗我,所以这么久都没问,你们俩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周澜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云海,我和你哥哥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他伤了脑子,不认识人了,现在恢复了很多。正好你是学医的,你告诉我,人要是伤了脑子会把别人错认为另一个人吗?”
“我不是学脑外科的,而且这个涉及到神经内科,”杜云海说到医学,一下子话多起来,“不过其他科室也懂一些,人就是脑子不受伤也可能认错人啊,比如长得像,比如好久不见,可能会认错的。如果是大脑受伤的话,如果伤的是额叶,那可能x_ing就很大,因为额叶有个记忆区域,如果受损,很多记忆就容易遗忘破碎,甚至混淆,分不清人和事是很可能的,如果适当的给予外界的刺激,就可能记忆能恢复,但是如果大脑损伤严重,也有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