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励徵简直是喜出望外,上次请夏教授帮忙问欧辰的情况时特意说明了“不急”是撒了谎后的心虚,可内心里那个急切啊都要爆肝了,这会儿听到具体的消息还有点难以置信。欧辰的情况和上辈子的出入相当大,但在上辈子余珞也挺欧辰说过,他本来差点待在临床这块,后来读博时实在心痒痒才出了国去了Princeton。欸不对啊,欧辰念得不是硕博连读吗?!
“严秉新的教授资格去年才下来的,他还没开始带博士生。”夏教授回答了余励徵的疑问。
蝴蝶效应,又是蝴蝶效应,一个人的选择有可能改变他自己接连一串的选择,一个人的选择也有可能改变周围所有人的选择机会。余励徵想:“我是不是还得庆幸,那些我所重视的人,他们,距离我并不是那么远。”
第八章:怨侣
住院医师,这一初级职称之下,囊括了各大中小医院最忙碌的医师群体。他们像蜂巢里数量最多的工蜂,责任不小但在集体里的地位却渺小。
当一天繁重的工作之后,欧辰有时会像现在一样问自己:“当初是为了什么做下不再升博的决定?……爱情么?”
夜色刚刚降临,初秋的风夹着毛毛细雨,吹在仅着衬衫的身上让他感到一阵阵寒意,路边高大的法国梧桐落满了厚厚一地的枯叶,踩在上头,一瞬间支离破碎,就像他苟延残喘的爱情。
算了,明天还是中秋节呢,多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是徒增伤心与愤懑罢了,过节给自己添什么堵呢。
自己那套位于前门的二手房离医院很近,骑自行车二十分钟,步行着也就不到四十分钟。楼道里的白炽灯又坏了,黑压压的,幸而这里早就走顺了,闭着眼睛不用数台阶都能准确地摸到家门口,掏钥匙开门直戳进钥匙眼里,半点不含糊。
客厅里昏暗的灯光印在眼睛里,发冷的身体似乎也被家里的气息温暖了。如果没看到餐桌上油腻的碗和乱丢的方便面袋子,以及那个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哈哈大笑连一句“你回来了”都吝啬说的某人,欧辰此刻的心情肯定是幸福的,然而现在他只想发火。
强忍着怒气进了厨房,嗡嗡作响的旧冰箱里除了过节发的几盒月饼,居然只有几枚鸡蛋和昨晚的一碗剩饭?!切着葱姜蒜末,砧板剁得咚咚响,炒锅里油热了,倒进去姜蒜,然后是搅好的鸡蛋液,翻炒加盐,放剩饭,翻炒加酱油,出锅前撒上了葱段。再来从柜子底下的坛子里找腌菜,洗净,放油,炒。
“好香~~~刚好下午吃得方便面都被消化光了。……嘶,好烫。”某人居然恬不知耻地溜进厨房,伸手捏了一块炒鸡蛋入嘴。
“砰当!”一锅铲砸在地上,欧辰瞪着始作俑者:“李孟!刚才进门没说你是给你面子,你非要撕破脸才行是吧?!你……给我滚出去!”
“你小气什么?不就一碗炒饭么!”李孟和欧辰个头都不算高,175左右,但是嗓门儿可就厉害多了,“回来就跟我摔咧子,还想不想过日子了?!”
“不想过日子的是你才对吧?!放假一整天连个菜也不知道去买,明天中秋我看你都不知道,冰箱里都是空的!我TM每天加班,回来还要伺候您老爷吃饭,我欠你的?!”
“你TM怎么不欠我的?!没爷给付的三万块钱房子首付,你TM还跟个土鳖一样不知道在哪坷垃地里凑合哩!”
“老子明天就还你,连本带利的还!你TM现在从老子的屋里滚出去!”
最后,厚脸皮的某人一副债主还是我所以走不得的样子洋洋得意地霸占了卧室的双人床,欧辰也不理他,径自拿了自己的被子去睡客厅沙发。
两室一厅的小户型是两年前买下的,那时自己研究生刚毕业,虽然工作有了着落,但是却没房子住,六月里怀揣着爹妈给的两万块钱存折顶着大太阳找房屋中介看房,离医院远的他看不上,离医院近的也就是二环内的,他首付又不够,磨破了嘴皮子,人家中介都说:“欧先生您现在买这套房那绝对划算,北京今年申奥要是成功了,那房价得蹭蹭蹭的往上涨,您别看现在一平一千四,两三年之后肯定跳到三四千,您可就赚了!”总之就是,房主死活不愿意降价。欧辰也不好意思打电话回四川老家要钱,单就姓向这一点,他就觉得自己没脸。
李孟那时已经在工大留校当了辅导员,每个月的工资少得可怜但最起码有教职工宿舍可以住。
欧辰从小到大从未被人指着鼻子骂他蠢,但那天算是给李孟骂怕了,说:“‘租个房子算了’?你脑袋给驴踢了?你等着,”说罢从他寝室鬼子翻出个拖箱,又从压箱底子的军大衣口袋翻出来一个红本存折,“三万啊,还迟登啥?麻利儿把房本本给弄回来,啊。”
欧辰也没跟他客气,俩人确定关系都两年多了,这会子客气就是虚伪,不过首付只要三万,就跟李孟说不用这么多,一万够了。李梦听了他解释,粗黑的眉毛皱成一眉道人,一句话把欧辰的犹豫打发了:“你不是还要付按揭么?咱俩以后就在一块儿了,你难道还另有打算?”
房子虽然是二手房,但是是简单装修过的,地段也不错,离医院又近,欧辰刚上班的那会儿天天都笑容可掬,那时候也是他和李孟除了恋爱早期最蜜里调油的日子。
爱情的保质期可真短呐,尤其是两个男人。李孟比自己大三岁,已经二十六,他家在保定农村,家里有那么几亩田地果园,一家子全是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早就结婚生子,家里对这个工作在北京的小儿子疼是疼,可对于结婚这码子事绝对不含糊,他妈张罗着给他相亲都有七、八上十次了,上个月他爹妈还巴巴的赶到北京,说是知道李孟嫌农村姑娘,现在家里托在北京的远房表婶给找了几位在北京工作的姑娘,见面看看。
两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人在这套房子里住了三晚,白天里就跟着儿子去相亲。临走前一晚李孟他妈还和欧辰说:“小欧啊,你看这次,李孟和小何,呃,就是那相亲的姑娘,两个人都感觉不错,年底恐怕就能定亲了,这……阿姨老着脸就说了,也不是催着你还钱,可我家李孟他……你看我家经济也不富裕,李孟他就是脸皮薄,同学之间……”
“阿姨您别说了,我知道,我和李孟打过欠条,差不多这个月底就能还清那三万块钱。”欧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没想过李孟在老俩口面前出柜,但他更加没想到李孟,居然说他俩是债主和借贷人之间的关系?!